“你可知道安庆府每年赋税几何??”
林师爷此刻已经恢复了原本在衙门时的姿态,只不过相比于原来那副桀骜模样,要稍稍恭敬不少。
“约莫百万??”
许浩大致猜测,只不过还是有些疑惑:
“安庆之地,靠近长江,每年沿途商旅所收的厘金听说便不下三四十万两,若是再算上周围乡县上缴赋税,乃至从百姓身上捞的钱,怎么着百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截至到今年为止,已然收缴差不多一百一十五万两了。”
林师爷说到这,顿了顿,随后继续开口:
“安庆赋税其实还不算多的,真多的还要看扬州,苏杭之地,那里每年光盐税每年就能收差不多千万两银子,大清朝每年岁入也不过六七千万两,小小的扬州便占了一成,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许浩眼神闪动的“辉煌”,嘴唇上下动了两下:
“意味着我们起事后,必须抢扬州,不止要抢盐税,连盐商也得一起抢了!!”
林师爷嘴角的胡须动了动,随后无奈的摇头:
“扬州事大,以我料定,你暂时过不去的!!”
“过不去,哼,越是富地,依我看,越是好打。”
许浩眼神犀利,好似看透了那群“蛀虫”的无能。
林师爷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枭雄”,第一觉得安庆城这次真的出了灾星,好好的太平盛世,怎么会有人造反如此积极,如此不顾后果??
怕不是被天魔蛊惑了!!
“师爷,还请赐教----”
许浩伸出左手,做出请的姿态。
林师爷见到这里,知道拖不下去了,随后正了正衣领,一本正经的说道:
“清室乃关外野蛮族类,明末以蛮兵窃据神州,霸占神器,立朝之初便以刀兵欺压天下人,剃发易服,康熙时期尚有国姓爷于东南大岛抗清,虽败亦尤荣----”
“清室立国以来,反抗不断,诸如吴三桂等,各地边民起义,如那思明之天地会,借佛蛊惑人心的白莲教,各地草莽,数不胜数。”
“所谓盛世,不过是欺愚笨之人,我辈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林师爷的脸上露出鄙视,随后继续开口:
“清室立足所依仗者,不过是三样东西。”
“哪三样??”
许浩眼神闪动,跟着追问。
“一曰兵甲,所谓兵甲,各地绿营,八旗尔----”
“二曰东南,东南者,天下财库也,自宋以来,便乃历代重中之重,心腹之地。”
“三曰大义,何为大义,非百姓,乃士绅官吏尔!!”
“兵甲,东南,大义---”
许浩嘴里念叨着这三个有些熟悉的名词,越说,眼神越发闪亮。
“还望师爷再赐---”
许浩俯身一拜,对面的林师爷赶忙上前拉住,脸色惶恐道:
“明公欲图大业,不计较我先前在喜宴以西洋之事刁难,又让明公平白矮了一辈,如今还愿再以大礼相拜,实乃三生之幸----”
“我愿拜明公为主,助明公推翻蛮朝,以洗天下,祖宗圣灵之耻!!”
林师爷拜倒在地,拱手对着许浩做出“臣礼”。
“先生愿意助我,已是洪恩,何来再拜,快快起来---”
许浩连忙将林师爷扶起,随后拔剑割下自己的衣袍,当作抹布给林师爷擦灰。
林师爷嘴里说着“不可”,心里却是感叹了一句:
“此人确有龙蛇之变!!”
当一切结束,林师爷对上许浩那灼热的目光,心头发颤,随后开口回答:
“明公若要大业成,当先破两江之兵勇,再占州县,后举复汉大旗---”
“为何,一开始举旗,不是更好吗,不是更能让天下有志之士沸腾吗,更能削弱清室的围剿步伐吗??”
许浩眼中第一次透露出不解,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制定了先取安庆,再定皖南,最后进军江宁的战略步骤,甚至为了这个,他把练骑兵的钱,很多都拿去练步兵,以及私下造船了。
【一部分经费是潜山剿匪中从山王爷那弄的,一部分是找理由朝当地士绅增派的,还有一部分是许家的家产,更有一部分是拿和西班牙人做生意赚的钱提前挪用。】
“明公糊涂啊,我还不知道明公心里想什么,明公也不想想,天下被清室占了快一百年,开科举都多少年了,培养了多少官吏,养活了多少士绅豪族,明公真占了安庆城,信不信,周围乡县除了明公所掌潜山之外,其他的都有的打,没准还要死更多人。”
林师爷拿起一旁的青竹杖,往地上画了几下,刚好画了一个两江地图。
“明公且看,这是江宁,这是安庆,中间川流而过的是长江,明公打了安庆,再打周围乡县,要多少时间,需要耗费多少钱粮,又要死伤多少精锐??”
“明公若想图大业,最好的办法就是取下安庆后,直接打江宁,哪怕是把江宁大营调出来打,都可以,唯独不能先打皖南!!”
许浩手抓着宝剑,深吸一口气,拱手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