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国军队兵分两路,悍然入侵,让华国朝野猝不及防,尤其是军方被打得抱头鼠窜,北方边境的三个军团,鹰武军被偷袭,全军覆没,指挥使战死;雄武军顽强抵抗,被打散,指挥使战死,雁门关失守;虎武军大部被歼灭,指挥使逃逸,太原失守。这一噩耗在朝廷掀起巨大的波澜。除了潼关,龙武军在坚守,但也岌岌可危,长安城已经无险可依。
长安城周遭的百姓所能得到的信息,往往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即便女真人已经破了雁门关一路南下,大部分人仍然无法准确理解其中的涵义,有愿意走的,更多的则是不知道往哪里逃的人,心中惴惴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好歹皇帝在长安,附近的人都往长安城里跑,而由于大量难民、散兵游勇的涌入,城里物价飞涨,偷盗事件频发,恐慌开始蔓延。
夜色如墨,长安城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皇城御书房中,燃烧的灯烛烘托起了一片温暖的气息,太监、侍卫、宫女们守在门口,皇帝和内阁开了一整天的会议,大家心情都不好。
“朕,想不通啊……”景荣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目光中充满了忧虑与不安。他旁边站着大太监童心贯,下面坐着太子李琦和和五位内阁重臣,分别是丞相洪仁夫、吏部尚书陶本政、兵部尚书章军林、户部尚书方明华、镇国公韩忠,这六个人面前摆着小方桌,有的低头沉思,有的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衣袍摩擦声和轻微的呼吸声。门口还站着两个高阶武官,分别是黑衣卫指挥使刘如意、神武军指挥使段仲彪,他们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恼几位大佬,遭受无妄之灾。
“陛下,完颜宗翰正在猛攻潼关,潼关守将龙武军指挥使窦滔求援,形势非常危急,请陛下速派援军,否则最多只能坚守十天,女真人兵锋将直指长安。”兵部尚书章军林看完一则密报,颤声禀告,打破了这沉寂。
景荣帝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的心中翻动着无数的思绪,守城还是逃跑,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守城,则意味着要面对强大的女真军,长安城可能会陷入一片火海;逃跑,则意味着要放弃这繁华的都城,背负骂名。
“雁门关已失,潼关难保,女真铁骑转瞬即至长安,诸位爱卿,可有良策?”景荣帝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他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可尾音的一丝颤抖还是泄露了心底的不安。要逃就要赶快,否则来不及了。
“陛下,长安乃国之根本,城高墙厚,粮草军备尚算充足,若我等坚守,唤起军民死战之心,未必不能撑到援军汇集,击退女真。臣以为应坚守长安,调集各地勤王之师,共抗女真军。”镇国公兼天武军指挥使韩忠挺身而出,声音铿锵有力。
皇帝眉头微微一蹙,还未言语,一旁的户部尚书方明华便急声反驳:“老将军所言差矣!女真此次来势汹汹,连破两关,士气正盛,我军新败,士气低迷,长安虽固,又能撑得几时?一旦城破,玉石俱焚呐!”
兵部尚书章军林闻言,上前几步,整了整朝服,神色凛然,高声启奏道:“陛下!恕臣直言,此刻断无弃守长安之理!长安,何者?乃我华国根基所在,龙兴之地,山河形胜,表里山河,城墙巍峨高耸,仿若天堑横亘,护佑我朝数百年安宁。祖宗陵寝皆在于此,宗庙社稷寄于斯城,弃之如舍心魂,何颜面对列祖列宗?”
“雁门关虽失,实乃将士浴血奋战至最后一刻,然我军元气尚存!各地勤王之师星夜兼程,不日便可达京畿。当下只需陛下振臂一呼,激励全城军民同仇敌忾,臣愿亲率城中精锐,上城布防,凭城坚守,以逸待劳。女真长途奔袭,补给线绵延千里,最忌久耗。我等只需撑过这关键月余,待援军四面合围,定能反败为胜,重挫女真锐气!”
章军林说罢,伏地叩首,额头汗珠滚落,静候圣意。
吏部尚书陶本政道:“敌军势大,我军士气低落,坚守恐非上策。我建议暂避锋芒,移驾成都。”
丞相洪仁夫摇头叹息,道:“移驾?则士气崩颓,民心离散,大好河山拱手相送,国威扫地,沦为蛮夷笑柄。陛下为英武之君,此时若展现坚韧不拔之志,御驾亲征督战,必能唤起万千儿郎死战之心,凝聚举国之力。主战虽险,尚有生机与荣耀;若移驾,便是慢性亡国,再无回天之力!望陛下圣裁!”
景荣帝冷哼一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缓缓开口,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耐:“朕贵为天子,自当与社稷共存亡,可若决策有误,后世史官那笔杆子怕是要把朕戳烂在史书里,朕不想担这千古骂名,众爱卿皆是股肱之臣,这关乎国运的抉择,还需从长计议,共担国责才是。”言罢,他便靠向椅背,目光幽深,把难题又抛回给群臣,似要等众人争出个结果,自己好择那最“无害”之路,全然不顾此刻急需乾纲独断的危局,只一心盘算着如何不沾染决策失误的污名。
景荣帝的目光看向如木偶般沉默的太子李琦,李琦心中一惊,忙道:“父皇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都是非做不可的事。”
景荣帝微微地展了展眉,片刻之后,又露出苦笑来。“朕要走,说得好听是移驾,说得难听就是逃跑,旁人不知,怕是要以为朕昏庸了,可你们又怎知朕心中的难处。今天必须有一个章程。”
内阁重臣继续争论,意见依旧分成了两派,一方主张坚守,一方主张逃跑。
景荣帝原本端坐在龙椅之上,强自镇定地听着群臣争论不休,那一张张嘴开合间吐出的尽是或推诿或怯懦或硬拼之语。忽地,他面色一沉,仿佛乌云瞬间遮蔽了面庞,瞳仁中燃起熊熊怒火。
景荣帝猛然站起身来,双手用力一挥,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桌上的奏章簌簌作响,几近散落于地。景荣帝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厉声斥道:“你们这群废物!平日里在朝堂之上,个个衣冠楚楚,满口忠君爱国,尽享荣华富贵,朕何时亏待过你们半分?朕将这朝堂高位赐予你们,将治国安邦之权柄交付你们之手,盼的是危难之际,你们能为朕分忧,为这天下解难!”
他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大步走到御书房中央,吼道:“如今呢?雁门关沦陷、潼关危急,女真的马蹄声将震得这长安都摇摇欲坠,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朕的江山社稷危如累卵!可你们呢?除了在此相互扯皮、推诿塞责,还能干点什么?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乌纱前程,全然不顾朕的脸面,不顾这天下苍生!”
景荣帝猛地顿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握拳颤抖不止:“事到如今,竟没有一人能挺身而出,担起这定国安邦之重任,反倒都眼巴巴地望着朕,让朕承担所有的责任,去做千古罪人,背黑锅!不为朕分忧……日后史书之上,朕就将永无翻身之地,成为那被万世唾弃的昏君!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其实,景荣帝希望他们说出移驾成都的理由,他好顺着内阁的意见采纳,顺水推舟,逃跑的责任内阁来承担,这不就完了吗?可是这些人没有一点眼力,陶本政懂事一点,刚说出成都两个字,就被洪仁夫这个老匹夫否决了,景荣帝气得想骂娘。
言罢,景荣帝气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身形都微微发晃,他死死盯着群臣,那眼神似要将众人千刀万剐,御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他粗重的喘息声,静得可怕。
景荣帝咬牙切齿,心中的苦楚难以言说。早年他积极兴兵,推动北伐,他的心中是很有一番雄心壮志的。这雄心壮志始于他登基之初,挑动女真人、西夏人乱斗,以黑衣卫渗入北国,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北伐,只是功败垂成。他是很想当一位中兴霸主的,让蔡中京征集各种花石纲,也确实是朝廷需要用钱投入北方。虽然后来他留下了许多,但那也是因为北方不需要再投入了。作为一个皇帝,他已经苦心孤诣地做了许多的事情,而在后来看,这些事情,也确实起到了部分作用。
对于女真人,景荣帝打了多年的交道,心中实在是惊叹于女真人的战力,原本想着夺回燕云十六州,北面重重关山,胡虏想要南下就没什么可能了,他也能够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成为一代开拓之主。这样的想法令他早期在对女真人的行动上有着进取的一面。然而和女真人的战斗屡战屡败,消磨了他的雄心壮志,再加上几十年前,五个儿子的造反,终于让他彻底地放弃了。
现在女真人打到长安了,最能打的雄武军都被打散了,还能怎么办?秣马厉兵这么久,自己这边的军队,和女真人比起来就是个烂泥啊,一败涂地。
只有使绝招了,景荣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让国师来说吧,还是我的菲儿不怕骂名。
这时,一位身穿道袍的美妇人缓缓步入内书房。她手持拂尘,神态自若,仿佛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与她无关。正是霓裳宫宫主林菲儿。
“陛下,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林菲儿的声音平和而深邃。
“国师请讲。”景荣帝连忙起身相迎。
“陛下,长安虽为都城,但现在风雨飘摇。若陛下能舍弃长安,保存实力,他日定能重振大华雄风。当年唐玄宗也是移驾到成都后才安全的。”林菲儿的话彻底揭开了这层窗户纸。
景荣帝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国师之言,朕深以为然。朕决定放弃长安,西奔蜀地,以图后计。”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其实景荣帝已经和林菲儿商量了很久,如果内阁不说,就由国师说出来,他的责任会轻一点,这个决定会让他背负骂名,但是相比之下,还是性命重要。林菲儿无所谓名声是否重要。别人最多说林菲儿干政,操弄朝纲。红颜祸水倒不至于,她已经六十多岁了。
丞相洪仁夫心思转变得很快,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人肯背锅了,自己这个内阁第一人终于不用承担骂名了。皇上肯定很生气,自己的女人担责。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他微微抬眼,目光闪烁,旋即上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圣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长安虽重,然陛下安危乃天下根本,暂避一时,可保宗庙社稷之续,臣愿随驾护佑。”看似忠心耿耿,实则暗藏心思,盘算着离了这危城,手中权势在迁徙途中也能寻机更固。
吏部尚书陶本政紧接着抱拳附和:“丞相所言极是,臣亦愿鞍前马后,一路侍奉陛下左右,且蜀地富庶安稳,有陛下亲临,整顿吏治、调配人事,再兴朝纲也非难事。”言辞恳切,心里却琢磨着远离兵祸。
户部尚书方明华眉头紧皱,满脸忧色,轻咳一声后道:“陛下,这一路所需钱粮物资,臣定全力筹措,保陛下行程无忧,只是仓促而行,库银粮草搬运仓促,怕有损折,到了成都还得尽快谋划开源之策。”看似尽责,实则忧心自家多年经营的财脉在逃亡混乱中受损,想着跟紧皇帝,也好把控财权流向。
皇帝听着,微微颔首,神色稍缓。内阁这几个老家伙也表态了,自己赶紧收拾东西逃吧。
兵部尚书章军林“扑通”一声跪地,声如洪钟:“陛下!臣愿率城中兵马坚守,与贼子血战到底。”目光炯炯,透着视死如归的坚毅。
镇国公韩忠亦上前单膝跪地,虎目圆睁:“陛下,臣愿同章大人留守,督率军卒,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言辞恳切,满脸正气。
……
女真国上京皇城金銮殿内,气氛热烈得仿若燃着熊熊烈火。完颜晟高坐于那雕龙鎏金的御座之上,往日因病态而显得黯淡的双眸,此刻熠熠生辉,众臣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