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李世泽摇摇头,身子有些坐不稳了,“我应该愧疚的。”
“你父亲作为权臣,又和皇兄以及我关系非常,多年下来,朝廷的赏赐、皇兄的赠予,让你父亲的产业是越来越大。”李景晚绝对想象不到,那是百倍于李家现在产业的规模。
“但是云泽走后,你紧跟着就病倒了,偌大的产业就只能交在你娘手上。”
“也不是我瞧不起你娘,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介女辈,又如何撑得起这么大的家?”
说到这里,李世泽忽地挺直了背,言语中有了些支吾。
“这几年,北边胡人侵袭,东边有邪教和倭人勾结,苗疆也又开始了不太平,国库吃紧。”李世泽看着李景晚,“而你家产业之丰,着实是一大笔钱财。”
“那时,许多名医都去你家给你看过,都说你活不成了。于是我就在想,你走了后,李家的产业会传到你妹妹手里,可她总要嫁人的,那这些家产不都落到外人手里了么?”
“所以,我一咬牙,心一狠,收回了许多,交还给了朝廷。”李世泽带着歉意说道,“但是没成想,竟是让那些奸商们有了机会。他们欺负你娘不会做生意,这几年下来,又是侵吞了不少。”
原来这些事你才是主谋啊。李景晚看着他,心里幽幽地想。
“所以这些年,一想起云泽曾经的嘱托,我这心里就不好受。但是我也警告过他们,让他们不敢太过放肆,使李家的产业能在你娘的控制中。”李世泽说完,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苏苓忙提醒他少喝点。
“宁然说过了,八爷不必如此。”
李景晚其实有点敬佩李世泽,一个堂堂的王爷竟能因为违背当年的一个嘱托,而向故人之子道歉,李景晚服气。
看来这李世泽也是个性情中人。
“宁然既然已经康复,那就会靠自己的能力去护住李家的。说实话,我还得谢谢八爷,要不是您,那些小人早就将我家吃得一干二净了。”李景晚向李世泽敬酒。
李世泽点点头,道:“我心里的愧疚,总想着弥补。这样吧,宁然以后要读书科举,肯定要走不少人脉和关系,到时你就来找我,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读书考官,最重要的就是打点关系,李世泽在这上面还是很有能力的。
但没想到李景晚摇摇头:“谢王爷好意,但是宁然不准备再读书了。”
此话一出,李世泽和苏苓皆是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你到街上去随便抓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放牛娃,他的最高梦想都是读书做官。不关乎个人的迂腐,而是在这样的封建时代背景下,士农工商的排名可不是白来的,因为人们的向往就是如此。
所以,李景晚作为前左相李泰山之子,前闻名建安都城和金陵城的才俊,前……好吧,不管作为什么,这都是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宁然莫不是在开玩笑?怎么就不想读书了?”李世泽惊得酒都醒了一半。
“并不是一时兴起,我是真的这么打算的。”李景晚道,“读书科举所花费的时间太长了,那家里的重担就还会压在娘亲身上,我不忍心。”
李世泽开口还待再说些什么,李景晚却摇摇头,说:“而且我也没觉得做官有什么好,连陪家人的时间都少了。”
李景晚想起梦境里李泰山从皇宫出来,急匆匆往家里赶的模样,就感觉有些好笑。
李世泽没话了,倒是苏苓听完他的话后眼里莫名地闪着星星点点。
苏苓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朝李景晚说道:“李公子,苏苓从不饮酒,但是刚才李公子的话让我着实感动,所以便想破例一次,敬你一杯。”
她仰头喝完,轻微咳嗽了两声。八王爷眼里透着心疼,却也没阻止。
“我以后不再称奴家了,我也直接就喊你宁然吧。”
“苏姨自便。”李景晚回敬了一杯,“很高兴能认识八爷和苏姨这样的朋友。”
李世泽一拍桌子,大笑道:“早该如此了嘛!一直敬称来敬称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来,继续喝。”
至此,三人便再也没有什么客套,敞开了心怀,放开了天地胡聊还喝,就连苏苓也多饮了几杯。
“八爷、苏姨,你们可知附近的那家酒楼?”席间,李景晚问道。
“宁然说的可是那家没有招牌的酒楼?”
“对,就是那家。我看这酒楼有些奇怪,明明规模很大,而且地理位置也好,就靠在玄武湖旁边,按理说生意不会差的。”李景晚说道,“所以我想问问这里面的情况。”
李世泽和苏苓对视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宁然别猜了。”李世泽笑着,“那酒楼其实是我名下的。”
“嗯?是八爷的?”李景晚有些惊讶,“那为什么八爷不好好经营啊?”那么好的地方,太可惜了。
“宁然你不知道,这酒楼以前是一个商贩的,名叫迎客楼。后来他贪赃枉法,被我抄了家,这酒楼也给收了。而且它虽然有很多像你说的优势,但是也没什么特色啊,所以我就放任它在那了。”
李景晚想了想,点点头,心道也是,菜的味道和服务手段和人家都差不多,位置再好也没用。况且来这条街上的人,会放着妙音坊不去,而来你这迎客楼?
“那八爷有出让的打算么?”李景晚问道。
“宁然想要么?我直接送给你好了。”李世泽豪气地大手一挥。
李景晚笑着摇头道:“我不能白要,不然我这和八爷刚交上朋友就连吃带拿的,违背了我和两位交朋友的初心。”
李世泽还想说什么,但被李景晚打断:“我知道八爷想说什么。如果八爷心里过意不去,那就给我打些折扣好了,但是白要我不会接受。”
李世泽点点头,说:“但是这也不便宜啊,那酒楼可不止那一栋,旁边那些稍低矮些的楼屋也是它的一部分。”这可能得上万两了,以李家现在的财力,可能会很吃力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李景晚听完反而更兴奋了。
“八爷说的是真的么?太好了!那我在这里先谢谢八爷了。”
李景晚很高兴,又补充道:“八爷这几日有空么?有空的话,过些天我们便把契书签了吧。”
看着李景晚兴冲冲的样子,苏苓忍不住在旁提醒道:“宁然你要不再好好考虑下,那酒楼不好做生意的。”
但李景晚却表示没事,他回去后就找母亲商量下,过几日定可签契书。
况且他心里的有个念头:如果那东西可以做出来,自己稳赚不赔的……
二人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倒也没再阻拦。
李世泽琢磨着要是李景晚亏了,自己就从其他方面帮他补回来。
三人聊着事,慢慢的都有些醉了,而李世泽也终是撑不住酒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苏苓也醉醺醺的,她看着李景晚说:“宁然,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苏姨你尽管问,我知道的我全都说。”李景晚头也晕乎乎的,他也已经很醉了。
“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读书考科举了啊?你们男人最在乎的不就是功名利禄么?”
“苏姨我不是说了么?我要照顾我娘亲和妹妹,那是我家人,我得帮他们。”
“嗝,他们,嗝,她们比那些名誉地位还重要么?”苏苓打着酒嗝说道。
“苏姨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有可比性,她们是最重要的,比什么都重要。”
苏苓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那你以后娶了妻子,也会这样对她么?”
李景晚重重点头,道:“那当然,我会爱她超过自己的生命。”
苏苓不再问了,又喝了杯酒,嘴里不住地说道:“好,好……”
……
李景晚醉醺醺的被人扶了下来,李花迎吓了一大跳。
“哥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身体还没好全,怎么能这样喝?”李花迎一边啰嗦心疼着,一边给他拍背顺气。
李景晚确实喝多了,多到那种醒来都不知道自己之前说过做过什么的程度。
回家的路上,他不断地说着疯言疯语,像个小孩子一样。
于是李花迎只得随时应和着他:“嗯、对、好好好。”
回到了家,赵怡君闻讯赶来,看到李景晚醉酒的样子,也被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