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7章 “偷”师学艺(2 / 2)在泥淖中向往首页

梦独再度来到吴军医的诊疗室。

吴军医却坚决不收梦独的礼物,还要他把东西退回军人服务社。

梦独说:“吴医生,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再来向你学艺了?其实,以后,我怕是想来也难来了,因为外场的连队,药品是卫生队设在外场的医务室为我们配送的。我们连队管得那么紧,我哪有机会外出啊?”

吴军医只好不再推辞,并将已经打好包的两本有关中医理疗方面的书送给了梦独,还送给梦独一套针灸用的银针。最后,他对梦独说话时的语气的确有着语重心长的味道:“修行靠个人。这一行,主要还是靠摸索,靠悟,悟性最重要。悟,说起来容易其实难得很,这个过程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有的人用不了几年就悟出来了,有的人一辈子也未必悟得出来。”

此时,吴军医的话对于梦独而言有些像禅语,但多年以后,梦独发现,其实何止中医理疗需要“悟”,各行各业都是如此,人生中多少道理都不是学出来的,都是“悟”出来的,学到的,永远是皮毛,而“悟”出的,才是真谛,才入骨入心……

回到警卫连后,梦独便知道连部有了小小的变动,原来的文书仍是文书,但他曾兼负的通讯员工作,已经交给了一个机灵的四川新兵的身上,他们合住在连部那间狭小的寝室里,寝室里还不得不摆了许多杂物。所以,梦独回来后,连队干部没有让他搬至原来的卫生员与文书合住的寝室中,而是让他继续住在五班。这个不作安排的安排与梦独的盼望不谋而合,他在五班已经住出了感情,要他搬离,他反是舍不得呢。再说了,按照警卫连的规定,他作为卫生员,除了不再担负放哨巡逻的任务外,日常的军事训练是必须参加的。他并不知道兰连长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他住在五班,可以避免军事素质的下滑,而一旦连队的班长需要作出调整时,可以让梦独顶上去。其实,根据编制,梦独所担任的卫生员,也是连队的骨干,他享有班长津贴,军衔上也比同年兵高,他的肩上如今扛着的是一道粗杠加两道细杠的中士军衔。

虽然梦独回到连队时将培训结业时的鉴定结论交到连里,但兰连长和指导员还有乔排长还是问过梦独,在卫生员培训期间可有收获,以及有没有一些想法。梦独也如实说了他曾拜师吴军医学习中医理疗之事,但也明确说明他是新手并且还是生手,还需要多加历练,他还把他的那盒针灸用针拿给他们看过。

很多人看到梦独的那套长长的针灸用针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打趣梦独:“你还是把这技术留给自己用吧,我可不愿意有求于你让你手下留情。”

哪知兰连长对此却大感兴趣,虽然他也对梦独的技术水平心中生疑,但他还是把梦独叫到了他的房间,脱下上衣趴在床上,成为梦独手下第一个敢于“被吃螃蟹的人”,他对梦独说:“来吧,你想怎么按就怎么按,想怎么扎就怎么扎。”

梦独在兰连长的腰背上探找着穴位,他先是给兰连长作了腰背按摩。由于穴位找得准确,兰连长不时产生痛感。梦独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这说明连长你的筋脉有很多处是不通畅的。”好在梦独没有太过用力,兰连长才未感受到太多的疼痛。

按摩完毕后,梦独果真大胆地在兰连长的身上进行针灸了。他一边扎针一边说道:“连长,你以后进行军事训练的时候,不必亲自作动作示范。那样会加重你的老伤。我听吴医生说,其实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是一些陈旧伤,多年不治,就越来越难治了。有些伤痛,会跟你们一辈子呢。”

兰连长尽量偏转了头,歪着脑袋看向梦独,对梦独说道:“梦独,你还记不记得我到你们家乡接兵那时候的情景啊?”

“当然记得。”

“你肯定不知道,我差点儿犯下一个大错误。”

“什么错误?”

“我差点儿相信别人举报信上的谎言,差点儿将一个好兵拒之门外。在你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已经把你从定兵名册上划掉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是想当兵;你要是再问我当了兵以后干什么,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家里好吧?”

“好。”

“女朋友也好?”

“好。”

兰连长没有注意到,梦独的脸上布上了一层沉郁之色。

一些人在得知梦独在为兰连长作针灸治疗时,便好奇地前来观看。不知不觉中,竟有十多个人先后来到了兰连长的房间里,就连平时遇上连干部犹如惊弓之鸟的士兵在听说这一消息后也大着胆子走进了兰连长的屋子。他们曾听说过针灸治病,有人在生活中或在电影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情景,但是看到与他们日夜相处的梦独在施展这样的技艺,还是令他们觉得惊奇。

时间差不多后,梦独小心地一根根拔下了银针。

不知是针灸的神效,还是心理作用,兰连长果真觉得身心舒泰,他下了床,舒展了几下筋骨,向围观的官兵们说道:“我听说你们害怕这些长长的针?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可能是怕梦独的手艺不过关,对吧?今天我算是体会到了,梦独的手艺,很棒。我都不怕,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当然了,你们想做的,可以找梦独;不想做,连队不会强迫你们做。”他似乎是在为梦独做广告。

兰连长开了头,而且隔三岔五让梦独为他作推拿针灸,自然让很多人对梦独放下心来。后来,乔排长也让梦独为他做过两次针灸。再后来,前来找梦独作理疗的人便多了起来。

时日长了,梦独心里有了数,连里确实有几个人关节上存有这样那样的伤痛,他会主动为他们作理疗;而当有人想在训练后享受梦独的按摩时,梦独则先是答应他们,而后会在某个穴位上来一下狠的,弄得对方一下子跳将起来又笑又叫,再也不敢“滥竽充数”了。

梦独也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在这样紧张和谐的氛围里,梦独的技艺在不知不觉中增进着,手法和技巧掌握得越来越老到了。就连曾经对他存有偏见的几个老乡也对他改变了看法,他们在心里不得不承认,梦独的心与他的眼光一样,清澈无比,不含杂质;他们还在心里默认,梦独的所作所为,是出于自然,天性使然,他为连队官兵们治病医伤给人的是一种助人为乐的感觉,而不是为了讨好他人谄媚他人,也不是为了入党为了立功为了学技术,他的确不是那种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之人,怪不得他的老乡观念那么淡然;他们还有些不理解,梦独究竟是图什么?莫不是在下一盘人生大棋?

这一时期的梦独,既像是一束阳光,又像是一缕春风,跟他在一起的战友,总能受到感染,跟他在一起,不必提防什么,不必戒备什么,更不必担心他会跟你争夺某种利益,他永远会让你有一种不争不斗的安全感。

他越来越适合成为一个报告文学人物。

政治处的那位宣传干事又找过梦独,但梦独依然拒绝了采访,他的拒绝一点儿不生硬,而是彬彬有礼地绕开话题,让宣传干事只好再度打道回府。但宣传干事更加感觉出来,梦独的阳光背后存有某种阴影,好在宣传干事依然退了出来,决定不去搅动那团阴影,一搅动,可能梦独就不是报告文学或新闻报道里的人物了。但他依然关注着梦独。

然而,梦家湾还是会在梦独不经意之时,会在梦独快要忘却或者装忘装得将要弄假成真之时,生硬地侵入梦独的正常生活,让他不得不做一个小说人物,并且为他罩上乡土色彩和魔幻色彩。

消息来得十分突然,且有一些人比梦独更先得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