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我老家在甘肃一个大山沟里。那里干旱少雨，地里除了种点玉米、土豆。别的，都不好好长，收成少得可怜。要不是能放点羊，换点钱，估计我初中都毕不了业。”

“我上大学的学费，是我爸妈借遍了整个村子，又跑到好几十公里的县城，卖了两回血，才凑齐的。”

“我上大学的头一个星期，因为没钱，一天就只吃一顿饭。要不是你请我给大喜做家教，我都不敢肯定，能不能坚持下来。”

“你给我的工资很高，可我依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因为我要给自己攒学费，还要想办法替家里还债。”

“寒假，因为牛峰牛大哥的帮忙，我打零工又挣了不少。学费够了，还剩了点钱寄回了老家。”

“本想着，能让家里稍微宽裕一些，可是我大妹还是辍学了。我爸说，去年下半年，老家就下了两次雨，有一回，连地面都没湿透。那茬儿庄稼没了收成。”

“老家家家户户都养着羊，天天放牧，山上的草也越来越少。沙子越来越多，人和牲口都没了吃喝，日子也更加难过。”

“我们家欠着那么多债，就更难过了。”

二喜插嘴道，

“你不是寄钱回家了吗？你上的是公立重点大学，学费不会太多，应该也欠不了太多钱吧？”

董辉苦笑，

“哪可能只有那些，我们三个孩子都在上学，一上就是十几年。尤其是我上高中开始，一年学费一千六，生活费一千。后来我妹又上了高中，就是两份学费、生活费。还有我弟呢！”

“我们村子都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能有多少进项？这些年我们家几乎就是月月借钱。我爸妈多少年都没尝过肉味。我弟弟妹妹连雪糕都没吃过一根。”

“可就是这样，我们已经很知足了。因为我们有了盼头，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们老家的女娃，几乎都没有上过初中，有些甚至上个两年小学就辍学了。”

“十五六的年纪就说了婆家，十七八就能当上妈！绝大部分的女娃，最大的希望就是找个山外的婆家，离开那个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山沟沟。”

“你知道吗？在我妈年轻那会儿，我们村的女娃几乎都只往外嫁。村里的男人想娶个媳妇都千难万难。我妈跟我爸其实是换亲。”

“我外奶家虽然也在山里，可是靠着镇上很近，比我们村好多了。照理说我妈一个高中生，人长得也好看，是不可能嫁给我爸的。”

“可惜，我妈命不好，摊上一个患了小儿麻痹的弟弟。为了让我舅娶上媳妇，愣是嫁进了鸟不拉屎的山沟。”

“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我姑，现在是我舅妈，嫁给我舅那天，差点笑成了傻子。她可是那几年，我们村嫁闺女，嫁得最好的妮子！”

“我妈说，嫁给我爸那天，她也是笑着的。她觉得凭她的能力，只要肯吃苦一定能把日子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