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寒边走边回头瞪了他一眼,深觉此人有病,且病得不轻。
灼华却嘴角上扬,越来越觉得这人有趣。
“这二公子倒是个心明眼亮的。”车上,三姑见灼华的心情明显似是好了不少,不禁也欢喜起来。
敏毓也跟着说道:“这人可真有意思,仿佛要替咱们冲锋陷阵似的,竟大包大揽起来。”
灼华但笑不语,只倚在车窗边,又翻起书来。
第二日,栖霞山上。三姑指挥着众人收拾了一天入宫用的东西,又嘱咐了扶风、听雪等留下好生看家。羽寒自去将防务守卫一应安排妥当。
转眼间,这一日便忙忙碌碌有条不絮地过去了。灼华进宫的日子也就这样悄然而至。
那日辰正二刻,灼华的车驾行至东胜城门外。礼部的官员早已在此摆开仪仗,带着一顶朱红大轿,恭候多时。
灼华轻轻掀开车窗帘子向外望去,随即却冷笑一声:“怎么?这人还没进宫,便已经开始给咱们下套了?
三姑听后忙向窗外看去,随后脸色一变颇为凝重,转头见敏毓满眼好奇,不禁叹了口气:“仪仗的规制不对。这是嫡公主用的仪仗。”
正说着,外面已有人高声禀奏:“礼部司务官萧典奉太后懿旨,在此恭迎郡主,请郡主换轿。”
萧典此单膝跪地禀报完这一句后,本以为太安郡主会立时下车换轿,他也便能顺势站起身来。
可不想,等了半天对面的马车却悄然无声,护在车驾四周的侍卫,骑在马上,勒住缰绳,个个纹丝未动。若不是偶有那马匹打个响鼻儿,对面简直静若无人。
萧典垂头转了转眼珠。随后又高声奏禀一次:“礼部司务官萧典奉太后懿旨,在此恭迎郡主,请郡主换轿。
对面的车驾依然静悄悄无人来应。萧典眉头大皱,站起身来正欲上前查看,却忽见对面郡主车驾上下来一位姑姑。萧典忙过去相迎。
三姑颇具威仪地昂首上前几步,高声说道:“郡主有话,仪仗不合规制,不敢换轿。”
萧典一听心中大急,忙问:“哪里不合规制?”
三姑微微一笑,说道:“奴婢为宫中尚仪局六品司赞。犹记得郡主仪仗为:吾仗二,立瓜二,骨朵二。红罗绣宝相花伞二,红罗绣孔雀扇二。前引六人,随朝侍女三人。
“现却不知为何多出一柄金黄罗曲柄绣宝相花伞,又多出两面青罗绣宝相花扇,前引变为十人,随朝侍女又多了两人。
“这分明是嫡公主的仪仗,故郡主有话‘不敢换轿,怕有违礼制’。”
听得三姑此话,萧典眼珠一转随后笑道:“原来为这。太安郡主多虑了。盖因郡主的父母有功于国,且又是大齐唯一的一品郡主,故太后慈谕,‘仪仗升级’。请郡主不必顾虑,下车换轿吧。”
“哦?太后慈谕?”三姑笑着看向萧典,“既是太后慈谕,可有懿旨?能否请出一宣?”
“呃……,并无?旨,只有口谕。”
“即无懿旨,郡主有命:空口无凭,事涉国礼家法,实在不敢枉动。”
说完,三姑微微颔首,转身便回了马车。
人就这样走了?萧典被一个人扔在原地,顿时有些傻眼。眼看着时辰就要过了,可太安郡主那边倒大有不改仪仗就耗着不走的势头。
不是说这太安郡主自小长于山野,没什么见识吗?唉,这趟差事可真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僵持片刻,萧典倒底败下阵来。咐嘱众人撤下那柄金黄罗曲柄绣宝相花伞,和多出来的两面青罗绣宝相花扇。又命前引宫女撤下四人,随朝侍女撤下两人。这才再次单膝跪地,重新高声禀道:“仪仗已合规制,请太安郡主换轿。”
话音落下少顷,便见刚刚那位六品司赞先行带着一个英气的丫头下了车,安置好车凳后,垂手侍立车侧。
随后,衣袂飘飘,绣裙翩然,一身穿银红羽纱鹤氅腰系金丝如意绦面罩玉色轻纱的窈窕少女款款揽裙下车。虽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中气度尽显,行动举止间风华无限。
萧典忙弯腰施礼,不敢直视。
太安郡主的侍卫此时全部齐刷刷下马,呼啦啦单膝跪地,拱手齐声道:“恭送郡主。”
真真是气势如虹,声贯长空。震得萧典不禁又弯了弯腰,额上隐隐见了汗珠。
自此灼华换乘宫中的朱红大轿,在众侍卫的恭送声中带着三姑、敏毓二人,摆开一品郡主的全副仪仗,入宫去了。
……
坤泽宫内,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太后对着宝镜左右照了照,似是对月姑梳妆的手艺十分满意。随后忍不住冷笑一声:
“哼,这几年虽然养于山野,倒竟还有点见识。可惜,这宫中却未必像她想得那样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