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月娥傍晚跑马回来后,就在自己的帐中呆坐到半夜。先是盯着外面的夕阳发呆,后又盯着翠竹点上的灯烛发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直把翠竹急得火烧火燎。
这次春猎,夫人因身体不适并未一起跟来,只大人带着大少爷和大小姐来的。
小姐天生牛心左性,听不进人劝,若夫人在此尚可压制。可现下夫人不在,她翠竹一个丫鬟又能去找谁?
找大人?这女儿家的心思,如何能说给父亲去听?可小姐如今这样,若真闹出什么大事,该如何是好?
今儿下午跑马时,靖王世子的厌烦已经分分明明地挂在脸上了。开始他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太安郡主的背影看。后来更是拨马就走,理也不理小姐,任小姐一路陪着小心、刻意奉迎,也未能让那靖王世子多看她一眼。
谁知小姐一回营帐又是这番作派,简直跟中了邪一样。
翠竹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曹月娥终于发话:“翠竹,去让珍珠把‘夜夜心’拿来。”语气透着决绝,似下了个不得了的决心。
翠竹一惊,随即心中苦笑。从家出来时,小姐特意带上了面生的珍珠和从刘道婆那儿重金得来的“夜夜心”。自己就知道不好。现下看来她还是决定要走那一步。
曹月娥并非不知翠竹的担忧,可她全不在意,反而满心决绝,破釜沉舟。
碧海青天夜夜心。秦郎,你可知我夜夜思你之心?
……
休整一夜,第二日春猎才算正式开始。说是春猎,其实倒更像春游。众人也并不以猎物多少较量比试,只以踏青玩乐为主。
又因女眷众多,御林军提前放出不少兔子、山鸡、花鹿之类温驯的猎物。前一天又细细围了猎场,仔细搜检,以确保不会有大的野物跑出来伤人。众公子小姐们大可安下心来玩乐。
太后也是兴致盎然,一早下旨,今日傍晚大排晚宴,燃以篝火,伴以歌舞,只为众人能尽兴。那些喜好热闹之人一听,自是齐呼太后慈爱。
灼华这整整一日皆跟在永平郡主或嘉泰郡主等皇家女眷身边,亦步亦趋,绝不多行半步路多说半句话。众人见她腼腆随和,且又失怙可怜,也都十分照看。
再者宗室中人哪个从前没与镇国长公主交好过,更有那受过镇国恩惠帮衬的,因此对镇国的后人自是能力所及多加看顾。
粘了满脸胡子的昊轩带着喜宝跟在昊宇和乔通身后,在一群公子哥儿中甚是无趣。
他远远地便看见面覆轻纱的灼华隐于众宗室贵女中,温和端庄恭谨有礼。又想起她昨日凌厉如刀的样子,忍不住一旁兀自笑了起来。
“公子,你笑什么?”喜宝好奇问道。
“呃……咳……没什么。呃……这胡子拽着肉皮甚疼,甚疼。”说着昊轩打马就走。
喜宝连忙跟上,心中忍不住嘀咕:脸疼却笑个什么?
这边且说靖王世子秦昊宇,最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在一众贵族子弟中向来人缘极好。今日也不例外,早被几个相熟的王孙公子围在中间说笑。只是他间隙时却总是走神,偷偷向那聚着宗室女眷之处瞟上几眼。
既是春猎,当然就要跑马打猎,众人寒暄一阵便各自散去。
昊宇刚要催马去寻昊轩,却忽有一眼生的丫头跑了过来,拽住他的缰声抬头说道:“世子留步,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昊宇抬眼环顾四周,见并无他人,不禁奇怪,“你家主人是谁?”
那丫头并不出声回答,只是扬起脸口中做出“太安郡主”几字的样子。昊宇一见,连忙跳下马来。紧随他身后的乔通见状不知是何事,也赶紧下马跟了过来。
“你家主人是……太安郡主?”昊宇面上忽地一阵潮热,随即竟觉得心如擂鼓。
“正是。我家主人有急事与世子相商。现已在世子大帐中等候。特命奴婢过来相请。”
“乔通,你在此等候轩……轩儿他们。我去去就来。”说着昊宇将缰绳扔给乔通,转身便跟着那丫鬟匆匆而去。
看着世子匆忙远去的背影,乔通忍不住咧嘴一笑,心想自家主子在这女人缘上还真有些本事。随后他栓了马,找处树荫一躺,悠闲地看起了蓝天白云。
“世子这是动了凡心了呀。”乔通任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如天上的白云一样飘来飘去。“他曾几何时竟能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女人叫走?”
“嘿!乔哥,笑什么呢?”冷不丁儿喜宝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巴掌拍在乔通的肚皮上,吓得他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正看见昊轩牵着马过来。
“大哥呢?”昊轩问道。
乔通忍不住又咧开了嘴:“二公子,咱们世子爷可真是好本事!桃花不断,净招女人喜欢。这不,连那不好惹的太安郡主都派丫鬟过来相请。”
“太安郡主?”昊轩皱起了眉头,立时便觉得哪里不对。太安郡主找大哥做什么?真有什么事也应该找他才对呀。难道是认错了人?
不对!这绝不可能!丫鬟……
“乔通,那丫鬟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可是穿着藕荷色水绫缎儿的骑装?”
“那丫鬟……”见昊轩面色不善,乔通不知缘由也立时紧张起来,“那丫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长相嘛,甚是普通,容长脸,眉眼平淡,穿件鹅黄色比甲。”
“不对!”昊轩冲口而出,随即翻身上马,“那丫头将我大哥带去了哪里?走了多久?”
乔通一见,当即也慌了神,边翻身上马,边急急说道:“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听说是去了世子大帐。二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凡事有我。跟我去世子大帐。”
说着昊轩催马向营地跑去。乔通、喜宝紧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