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昊轩便恹恹的有些魂不守舍。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灼华为何要护着王家那个草包。
到了山脚下,又恰好赶上了申时正,王天浩的奴才再次宣唱起了礼单,什么翡翠头面、八宝手钏、玛瑙璎珞、赤金项圈……听得昊轩心烦意乱。
就连一旁的喜宝也蔫头耷脑,没个精神。
包大海扭头冲着这对主仆左看右看,见他俩都如落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忍不住叹道:
“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于是,立刻便见二人一起振奋精神,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这边羽寒送走那主仆三人后,回去复命。灼华此时已在西厢小书房内提笔准备练字,却最终只略略写了两下便搁了笔。
“辛苦你了。这一整日都迎客接礼,也应该乏了,回去好好歇息,凡事交给小伍他们便是。”
灼华柔声说道,一抬头却看见旁边美人瓶中的一枝桃花,虬枝盘曲开得正好,不由得有些出神。
听得此话,羽寒默了默,随后悄悄自袖中抽出一枚碧玉簪子握在手中。可看着灼华却又犹豫不知如何开口。到底终是仍还将那簪子缓缓吞回袖中,拱手行礼,默默退下。
灼华出了半晌的神,直到乌金西垂,天色渐暗,方才醒过神来。起身欲叫人进来掌灯,走过书案一侧,却又看见那个檀木锦盒端端正正置于案角。
那是白日里昊元派人送来的。想必为掩人耳目,来送礼的小太监乔装成个富裕人家的小子。看来这一趟,是瞒了宫中的太后偷偷溜出来的。
想到这儿,灼华轻轻一叹,终究没有打开那个锦盒,转身离了书房。
……
夜深人静,庭院深深。齐相府内,齐少枫就着烛火仔细地描绘着的一副丹青。
一旁的亲信垂手恭立,将近日所查之事一一详细禀报。
少枫沉吟片刻,却并未说话,只挥了挥手。
那人见了忙拱手退下,直退出门口将门轻轻带上,方才舒了口气。大少爷威仪渐盛,身上已隐隐有了老相爷的影子。
屋内,齐少枫放下笔负手踱了两步,心中梳理着刚刚得来的消息,忍不住冷笑一声:
“真是好大一块烂泥!此事倒大有可为。”
随后又回到书案后仔细端详起那幅画来。画中,蓝天绿草,一红衣少女飞天而起。
……
钦天监于太安郡主生辰的第二日,接了王太后一道口谕,命他们将皇上大婚后三个月内所有宜下聘嫁娶的好日子全都挑出来拟个单子呈上。
这前一日王太后还大张旗鼓地向栖霞山赐了一车的大红龙凤锦缎,第二日便着钦天监看日子。
再加上王天浩又闹出那样大的阵仗,这一来漫说京中官宦显贵,就是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太安郡主铁定是要嫁给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儿了。
再有人一联系之前《锦帕记》的传言,京城中立时又掀起一轮流言蜚语。
灼华且不管外面如何议论,王太后如作妖。只安心在山上坐禅礼佛,看书练字。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出两日,王天浩那里却惹下一件大事来。
……
这几日为了能娶太安郡主为妻,王天浩算是下了重本。不仅花了大价钱流水一般地往栖霞山送各色礼物。更是一连几日都呆在家里闭门不出,真做出个认真读书的样子。
可他到底不是个安常守分的人,没几日就觉得日子烦闷无味,浑身都不自在。
恰在这时,姚记胭脂店的伙计送来了姚巧娘的花笺,约他店里相会。
王天浩顿时百爪挠肝,心痒难耐。最后到底没能忍住,悄悄收拾一番,遮遮掩掩地跑出门去赴约幽会了。
若说这姚巧娘,倒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风尘女子,说起来还颇有些来头。她是现今兵部尚书陆良川身边得宠的掌家小妾。那姚记胭脂店正是她的嫁妆铺子。
陆良川的原配夫人姜氏,原是王太后和王致未出五服的表妹,关系说近不近,但说远也不远。年轻时生得雪肤花貌,琴棋书画样样不俗,是当年京城中极出色的闺秀。
那时陆良川虽家世显赫,但本人尚名不见经传,为求娶姜氏颇费了一些周折。
婚后,夫妻二人琴瑟和谐,感情甚笃。姜氏后又曾陪着陆良川在辽东任上呆了三年,有同甘共苦之情。
可惜她素来体弱,早年生产时又曾伤过身子,终是于四年前因病撒手人寰。
姜氏一走,陆尚书仿佛立时被去了半条命,哀痛不已彻夜追思。外人看了无不赞上一声情深义重。
且自此陆尚书在男女之事上心思也淡了许多。虽然后院也有几个姬妾,但一直以来也都不过是个摆设。几个庶女也安分守己,陆家的后院向来是有名的太平干净。
从前姜氏在时,府内自是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姜氏去了,陆良川更是极少踏足后院,且一直也没有再娶之心。
直到一年半前,机缘巧合之下,陆良川偶然碰见了兵部一个九品书办的女儿姚巧娘。
那姚巧娘生得风流袅娜,且眉眼间与姜氏竟有几分相似。陆良川一见便心动不已。那姚书办也是个机灵讨巧的,立时察觉,于是亲自将女儿献给陆尚书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