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二皇子萧复拓的一纸上书,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一直闹得轰轰烈烈却十分隐晦的“王氏强娶太安郡主”之事,就这样被光明正大地摆到了朝堂之上。
萧复拓上书写得明白:“今闻大齐朝廷有意将太安郡主许于王氏子。但此子行为不端,私德败坏,与人苟且,以至闹得沸沸扬扬。
“拓实不忍见我戎狄所敬对手之女被迫嫁于如此不堪之人。故愿以皇子正妃之位以诚求娶。望太安郡主感我一片赤诚,欣然允诺,自此共结连理百年好合。”
这一封奏函不仅扒了大齐苛待烈士遗孤的遮羞布。更将这多日来王太后乃至王家期期艾艾不舍得说出口的意图明明白白地公之于众。
又把王天浩的种种劣迹一一暴晒在了阳光之下。让王太后的恶毒之心无可遁形。
但可笑的是,无论王太后还是王家,面对戎狄的如此指责,谁也不敢说上一句“此言不实”。
是说王天浩私德败坏不实?可现如今满大街都在议论此事儿。若如此说了,岂不是掩耳盗铃让人笑掉大牙。
是说欲求娶太安郡主之事不实?若如此说了,那便无疑是自断王氏与太安郡主将来联姻的所有可能性。要知道君无戏言。太后既出口说了“无意”,那以后又怎可出尔反尔?自是不能再“有意”了!
直气得帘子后面的王太后咬碎银牙,生生握断了一把指甲。
底下的众朝臣听了戎狄的陈奏后,皆面面相觑。昨日王天浩刚出了事,今日戎狄便借题发挥,于大朝会上公然发难。真可谓有豺狼之心,虎豹之意。
那太安郡主手握辽鲁产盐之地为封邑,又有镇国公主留下的大批嫁妆傍身,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难不成还真让她嫁给戎狄,把那几大盐场和如此巨大的财富都带去戎狄?那自是不成!
可谁去拒绝?朝臣们?谁有这个权利去左右太安郡主的婚?
王太后?笑话!若她一张口,就更坐实了逼嫁太安郡主的恶毒行径。
现在京场里也不知是谁在有意煽风点火,那《锦帕记》朝廷虽已出了告示禁演,可故事却几乎又热上了几倍。
尤其王天浩的丑闻一出,舅母逼嫁的故事简直已经妥妥地按在了王太后的头上。
更有一些演野戏的小班子,为了赚钱不顾朝廷禁令仍在偷偷唱这出戏。
百姓们就是这样,朝廷越禁止反而越是让他们兴奋好奇,越是觉得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带着这种窥秘之心偷偷去看,这才屡禁不止。
不过还真有人揣测出几分真意来。结合之前先帝赐婚圣旨的传言,有人暗自脑补出当今太后先抗旨矫召,后为侵吞镇国大长公主的嫁妆,欺凌孤女逼嫁郡主的故事。
还别说,百姓的想象力真不可小觑,几下里就将这多年的秘密拼凑个七七八八。
当然有人更是阴暗,竟又编出先帝之死亦是王太后及其一族所为的桥段。这自然就是无稽之谈了。
不过王太后这个“恶毒舅母”的名号是就此定了下来。这又让她如何以太安郡主长辈的身份当众开口去驳戎狄之请?
大殿上此时一片安静,众人皆被戎狄这突如其来的上书给砸懵了。不过也只是那一瞬的静窒,忽听御座上传来一声颇为隐忍的断喝:“岂有此理!太安郡主怎会嫁于戎狄?!”
众人抬头望去,见御座上的昊元面沉似水,威仪初显,隐隐似有了几分帝王之势。
昊元初闻萧复拓的求娶奏陈,一时怒极,未做多想便出口相斥。此时见满朝臣工及萧复拓本人寻声望来,方才意识到此事毕竟涉及两国邦交,不可随心。于下心下急转仔细斟酌,这才说道:
“大齐与戎狄并无和亲的先例。且戎狄也从未向大齐递交过和亲国书。国家大事如何能这般儿戏?
“再者,太安郡主之母为镇国大长公主,身份尊贵无比。父母又皆于国有大功。其托孤于朝廷,朝廷本应尽心奉养。使其于故土之上享受荣华,安稳一生。
“又怎会忍心将她远嫁戎狄遣去和亲?受那车马劳顿之累,远离故土之苦?如此岂不愧对镇国大长公主与凌驸马的在天英灵?”
昊元一番话说下来,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且又不卑不亢,顾全大局。
齐正清在殿下忍不住捋着胡子露出一丝笑来。今日的皇帝心思似已渐渐成熟,未来大有可期。
就连王致等人也都暗暗松了口气。先不管朝中众臣有何龃龉。现下戎狄求娶太安郡主,却是各方阵营都不乐见的。此时倒也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萧复拓听后微微一笑,心中倒是对这像女人一样的小皇帝高看了半分。
“大齐皇帝陛下不必担心,这并不是两国间的和亲国事。而是拓心悦太安郡主,只以普通男子的身份诚心求娶。
“且拓亦可在此承诺,若真能有幸达成心愿,届时如果太安郡主故土难离,拓自会尊重郡主之愿,或做个普通的大齐百姓,只愿常伴郡主身边。”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谁也未想到戎狄的二皇子竟然还是个多情种子。为了太安郡主竟愿放下皇族之尊,甘愿做个庶民?
看着满朝议论纷纷的文官武将,萧复拓的脸上一直挂着谦和有礼的微笑,态度十分恭谨,可心中却嘲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