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外,夏日的夕阳已渐渐褪去,只留下天边那几抹金红。人们三三两两涌向街头,沐浴着阵阵轻风。风是热的,是太阳留下的体温,可这体温并未让吴晓月感到温暖,坐在咖啡厅里,也许是冷气开得太足,她手脚冰凉,心也冰凉。
一切都过去了。刘欣宇,这个男人,她一度认为可以依靠的男人,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真的没有关系了吗?就在这个咖啡厅里,就是这张桌子,就在这个窗前,还保留着只属于他们俩的记忆,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握手,第一次心的交付,默契的笑声好像仍在空气中跃动,柔软的目光好像仍在互相追随。
晓月望着对面空空的坐椅,鬼使神差地,她又来到了这里。是做最后的道别?还是重温那一场梦?不,或许是新的开始,因为她马上又要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相亲。可笑,她还有心情相亲!但是她确实来了,地点是她选的,时间是她定的,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报复?可谁又把这当回事!
大学毕业后,除了工作,好像就在相亲,已经记不清相了多少次亲了。是晓月眼光太高了吗,都说剩女是自己把自己挑剩下的。晓月不认同,她只想找个成熟的大度的让自己感到温暖的男人,就像父亲那样,这条件苛刻吗?可为什么与她相亲的男人都那样幼稚可笑是的,真的很幼稚,很可笑。
一次约会,对方据说是个天才男人,高考状元,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得过大奖,现在在某科研所工作。听上去条件真的不错,晓月也好奇,这样的人会是怎样的不平凡呢?
晓月去了。他外表很普通,只是脑袋比常人大些,头发比常人少些,戴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晓月想,看来“聪明绝顶”这句话还真没错。也许是第一次相亲吧,这位天才小伙很腼腆,不大开口,基本要晓月问他才回答,格外珍惜语言,简略到一字一句,如“嗯”,“噢”,“是”等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直冒汗,又不好意思去擦,汗水多了,眼镜便往鼻尖处滑,他不得不忙着一次次往上推。晓月看着替他着急,恨不得拿根橡皮筋把他眼镜腿给勒住。晓月还注意到他时不时转头朝窗外望去,像是外面有人在等着他。晓月奇怪,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却并未发现什么人影。两人尴尴尬尬地各喝各的茶,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这位天才总算镇定了下来,主动开口说话,不料最后留在晓月大脑里就剩下三句:
“我妈说,找朋友一定要找有帮夫运的,要看对方的脸型,千万不能找下巴尖尖的,那样的女人没有福气。”
晓月赶紧摸摸自己的下巴,还好,自己的下巴比较圆润。
“你喜欢名牌吗?我妈说,女人千万不能爱名牌,爱名牌的女人都是很虚荣的,这种女人不能要。”
晓月看看放在身边的包包,又想想身上穿的衣服,还好,都很普通,绝不是名牌。自己不是不爱名牌,是买不起。
“你的工资都是你自己管吗?我妈说我太单纯,现在骗子太多,我挣的钱都要交给她保管,要不然会被别人骗光的。”
晓月坐不住了,犹豫了再三,提起包站了起来,问:“你今天一个人来的吗?”
对方看着晓月,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晓月说:“你能找到家吗?要不要打电话让你妈来接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孩子,还没有断奶呢,怎么就来相亲了!晓月一路在想。
还有一次相亲经历,对方在外企上班,白领精英,据说业余时间酷爱研究经济,号称草根经济专家,在网上发表过不少大作。在一家饭馆,他们见面了。
他拉出椅子,晓月正要坐,他赶紧阻止,从桌上抽出餐巾纸,替她将椅子擦干净。晓月顿时对他有了好感。刚要坐,他又阻止,又抽出一张纸,连擦两遍,这才让晓月坐了下去。然后他走到对面座位,同样不耐其烦地擦了两遍坐下去。
晓月心想,他可能是个极爱干净的男人。爱干净不算是缺点吧。确实如此,他的衣领、衣袖都洁净如新,脸也刮得很干净,看不见一根胡须。只是鼻子有些大,侵占了眼睛和嘴巴的地盘,所以眼睛总像是在生气,看谁都鄙夷不屑。
接下来更是忙碌,他先问服务员要了一只壶,然后要服务员上开水,不断地烫洗杯子,烫洗碗勺,烫洗筷子。边洗边说,饭店东西不干净,没有消毒,服务员洗碗也只洗一遍,没法吃。杯筷摆好后,又说去洗手,问晓月去不去。晓月说用湿纸巾即可。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去了,整整过了十分钟还没回来。晓月疑惑是不是他看不上自己,悄悄溜了?晓月正要起身,却见他走回来,抽了纸巾擦手,突然看到桌面上还有一滴水,又抽了纸巾擦桌面。忙过这一切,总算坐定了不再动弹,晓月也彻底松了口气。
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突然凑到桌前将胳膊支起,两手相握,盯着晓月问:“平常你都喜欢做什么?”
晓月说:“平常都在写文章,但这是工作,谈不上喜欢,糊口而已。”
“我是问你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
晓月上班时采访写稿忙都忙不完,业余时间就想补觉,一时想不出别的爱好来,但嘴上却说:“喜欢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