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终于知道,大伟有癫痫病。
在大伟五岁那年,万姨要去外地出差,就让张叔照看大伟。可张叔那时刚刚建厂日夜忙个不停,就将大伟送到乡下他奶奶家。有天大伟受凉了,突然发高烧到四十多度,奶奶也没打电话告诉张叔,就用过去的土法子,从井里提了冷水来给他降温,却未想引发了癫痫症,四处求医问药,也未能除根,每年都要发作两到三次。
大伟这次发作后,也向夏玉提起自己的病:从记事起,就好像有了这病。上学后,会突然发作倒地口吐白沫,一个学校的同学老师都围着我看。同学们不愿意靠近我,说会传染,老师也没给我好脸色,都离我远远的。下课了,人家都出去玩,我只能待在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一动都不敢动。体育课也从没上过。从小就自己一个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朋友,自卑又胆小。这个病不能喝酒不能抽烟,甚至连浓茶、咖啡都不能喝,一切刺激性的东西我都不能碰,常觉得自己就是生活在保温杯里的人,时时都得小心,什么都不敢尝试,一脑的空白。有时觉得活着很没意思,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可是想到父母又不忍心,他们带我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家医院,吃了无数的中药西药,爸爸为了我还开始信佛,经常到寺庙里烧香祈祷。我有时想自己真是个没用的人,只会给父母增加负担讲到这里,大伟眼泪流了出来。
大伟真是个可怜的人!夏玉想。
在这之前,夏玉真的很羡慕大伟,有这样好的父母,这样富裕的家庭,什么都不用愁。哪像自己和男友,一切都靠自己努力,谁都指望不上。不但指望不上亲人,亲人还得指望自己。这个世界真的公平吗,有些人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吃一辈子苦,可也换不来城市那一张户口,更别说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房子。上中学时,老师为了鼓励学生考大学,常常说知识改变命运。可现在大学已经毕业,命运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一次偶然的路遇,自己和这个家庭结下了不解之缘,遂把他们当作亲人,甚至比亲人还亲!自己也仿佛在茫茫黑夜中突然发现了光亮,在不属于自已的城市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和温暖。自己本有一个弟弟,但在感情上弟弟和她遥远得很,这不能怪弟弟,只能怪自己那重男轻女的父母,是他们人为隔开了我们姐弟间的亲情。眼前的大伟哥,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两人已渐渐没有了隔膜,只是他性格腼腆,不爱说话。夏玉有时故意逗他玩,他也开心地大笑。有一次当着阿姨叔叔的面,她问大伟:“小妹给你介绍个对象吧,你是要貌美如花的坏女孩?还是要心灵手巧的丑女孩?”大伟一下怔住了,半天转不过弯来。叔叔阿姨都笑,大伟也笑着红了脸。
现在夏玉知道大伟的病后,她又有了新的感叹。她想上天也许还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就可能给你关闭一扇窗。在外人看来,有些人是那么光鲜亮丽,引来无数的羡慕忌妒恨,可谁又能知道他背后的辛酸和悲苦呢。就像大伟,在他内心深处,肯定更向往健康的身体,其他反而都可以放下对于叔叔阿姨来说也一样,如果用全部的家产能换得儿子的健康,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哪怕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如果上天让自己选择,是选择做富有但缺少健康的大伟呢,还是选择做贫穷但拥有健康的自己呢,那肯定还是选择做自己。这样看来,大伟才是真正不幸的人!
肯德基店里,晓月和夏玉已经坐了两个小时。夏玉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晓月,她暂时忘却了自己刚刚遭受的羞辱。
“上个星期万姨找我长谈了一次。”夏玉说。
“她想把大伟托付给你?”
夏玉看看晓月,笑道:“我不说你也知道。”
“你这故事还真是挺离奇的对你来说,是个艰难的选择。”
“是,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要不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谈谈,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程成到现在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