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墓道之内,长明火烛燃着,桌上新鲜贡品早就送了进来,墓室内一切奠仪布置等级森严,陛下下令,长公主倏然薨逝,命工匠悉心建造主墓室,长公主生前所用宫人悉数陪葬于地下,又找了贴身方士做了两天的法事,一番折腾之下,所有仪程全部结束,才让长公主的棺椁正式安葬于皇陵之中。
李竟钰来查看墓内一切的时候,目光落在了一旁专心侍奉的蓝景身上,对于她,他自然是熟悉的,知道她除了李宴符,再不会侍奉他人,随侍在侧的老内监看出陛下心中意思,但实在要给蓝景个处置,便上前询问:“陛下,那蓝景忠心侍奉多年,现要如何处置?”
“蓝景对长公主无比忠心,赐她体面死法,不要为难。”他扔下这句话之后,又看了李宴符的灵位,心中无限恼恨,却也不好明着摆出“朕知道你没死,不过要看你演到几时?”的神色,努力装作一脸悲痛的样子,痛哭伏倒在李宴符的灵位之前,口里念念有词,众人见陛下如此哀痛,纷纷跪下,老内监扫了一圈,赶忙上前去扶住陛下,又让小内监们与自己一同扶住陛下,一群人簇拥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陛下朝着墓道门口缓缓走去,门外马车轿撵早已备下,一行人上了车远去,哭声也飘散在空气里,再也听不到了。
蓝景专心烧着眼前的纸币,宫人们也伏在地上,痛哭不已,一来都知晓自己命里时日无多,二来,都是服侍过长公主的人,百般滋味都在哭声里,直到一队内监领了他们到另外之处,哭泣之声回荡在墓道之中,过了片刻,那些宫人都被处置完毕,墓道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为首的内监拿着三样东西来到蓝景面前,跪下递上,口中喊道:“陛下怜姑娘侍奉长公主多年,又是皇家旧人,特意选了三样东西,送姑娘上路。”
火光跳动着犹如人的心弦,她淡淡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小瓶子,又是朝着宫内人行拜大礼之后吞下那蓝色瓶子里的药物,“替我谢过陛下。”话音甫落,人已往后头倒下,再无生息。
内监们细细查看了墓室里的一切,确认墓室内再无有活口的可能,朝着长公主的灵位拜了三拜之后,启动墓内机关,断龙石缓缓放下,直到墓道被彻底封死,内监们才离开。
此时主墓室之内,棺椁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双纤纤玉手抓住了木板子,努力支撑让里面的人站立起来,琳琅环佩响动之声,从墓室里传出,若是门口那些内监还在,看见眼下一幕只怕是魂飞西天了。
李宴符这些天的诈死,总算是靠着假死之药瞒过了所有人,南晋皇室修建皇陵的习惯都是依山而建,这个块吉地原是给自己母后的长眠之地,现如今给她用着,只需要略微修改,墓室就可启用,李宴符冷笑一声,“好生虚伪!”随后她脱下一身华美衣袍,又把头发散了下来,取出陪葬的长剑,扫了一眼周围,见到蓝景倒在地上,袖子里划出解药便给她服下了。
三炷香过后,蓝景也醒转了,见自家公主早就身披铠甲,整理好了身上装扮,一时恍惚,只觉得从前她所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公主又回来了,有时候,她做梦梦见李宴符是小公主的模样,那样明媚,那样娇憨,还有聪慧,眼前的李宴符,疯狂深沉,只想掌握权利,她想到日后每一步,皆是步步惊心,有些心疼眼前这个故作顽强之人。
“蓝景?”李宴符见她苏醒,走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走吧,他们在等着了。”
“好。”无论前路如何,她也只想陪着她的小公主走到最后。
与此同时西边院子,老宋走了进去,屋门又被重新封死,箫元亨倒是没想到,老宋居然赶在他们之前进了南晋京城。
屋子里,越冲之,李行胥还有一个面生的老伯,门口林其之,屋顶上还有箫元墨,还有一个靠在另外一边的我,老宋大略说了一路上的见闻,“城里百姓早就开始往外奔逃,还有一些心志不坚的南晋官员,混入向城外奔逃的老百姓,总之,南晋京城里现在只剩下禁军,还有从各地召来的军队,一些不愿意走的或者躲不掉的老弱妇孺,眼下,京城的防备倒是齐全,不过,之前三百多人中邪的事情倒是把南晋军心搅得混乱......”说到此处,他压低了声音,又把箫元亨拉到远处,“南晋军队怕是不行了,不过禁军倒是个麻烦。”
箫元亨点了点头,“我已经算到了,只是禁军还有多少实力,尚不清楚,还有南晋京城地底下的密道网络,足以藏得下几支成规模的军队,长公主的人马估计都在密道之内,只等一声令下。”两人合计,还是不能调动暗藏在城中的兵马,“先出去,再议。”
两人回到屋内,老宋开口:“还是找个地方能让诸位安顿下来,既不被城内军队察觉,又能好好休息之地。”
“城内客栈可以吗?”元墨见老宋来,便撤到屋门边上问道。
“不行,城内客栈都被重点监视,秦旗以每天带兵巡逻,没有一丝懈怠,长公主府,也已经被重兵包围,落雁楼更是,城内的香料铺子早就关门大吉,世子,你可知城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可躲的?”
“能想到的地方,宋先生都已经说了,几乎是不可能。”李行胥淡淡回答,“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皇宫呢?”我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皇宫能躲吗?”
显然,众人被我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我心爱的十娘,”林其之见越冲之在场,怕是叫错了人,特意改了称呼做区分,“以你我的功夫杀到南晋宫城并非不可能,不过嘛,你懂得。”说完他又阴阳怪气看了李行胥一眼,“有人知道那条密道怎么走,恐怕是不肯告知于我们呢?毕竟,在场的几位立场各不相同,某人心中打算从来不肯坦白,可不像我,对喜欢的姑娘从来直言,某人可是踩着十娘的心意,大肆利用呢......”
我知他说的是李行胥,但也不搭理他,转身去了李伯之处,“前辈,晚辈们救了你,现在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真打算去皇宫?”一直默默观看众人争论的李伯不解看着我,“正如林公子所说,以你们的功力到皇城不是问题,只是,李竟钰......”
“怎么?”我一头雾水,李伯摇了摇头,“他是会武功的。”
“武功如何?”
“深不可测,这一点,长公主恐怕也不知道。”李伯瞧着一旁的李行胥,“世子也是不知道的,对吗?”
李行胥脸上很不好看,显然,他是知道的,脑海中想着凤仪那晚他所使出的武功,不是裴元一路,而是另外的剑法内力,想到此处我灵机一动,突然出手使出杀招,李行胥没有防备,我反手一掌掐住他的手腕,他被我如此一招死死按住,真气探查了他体内功力,又是一招兰花拂尘封住他周身大穴,众人见我出手奇快,连越冲之都在一旁不住夸赞:“不错,多日未见,你倒是长进不少。”
“得罪了,世子。”我语气之中没有一丝情感,也是,适才做得那个梦,过于恐怖,我也实在不愿跟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利用我之人有任何机会,毕竟,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