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宇阵

杜宇带着姬旦来到西边的诸多柱阵当中。

在这西侧的四分之一的扇面中有十根巨柱，七根立有诸兽之形，三根有人之形，兽形柱子在外，有四分之一弧两排，外四内三，人形柱在内成三角形“品”字陈列。薄雾晦暗，柱高难测，姬旦也弄不清这些立柱的具体形状，只能听到风流过青铜之柱发出的咽呜叱咤之声。姬昌踏着加下松软的沙土与砾石，伸手触摸眼前这个人形柱，见到人腿下有巨龙盘旋上升，那柱上之人身材娉婷，柔曼之姿，似乎是一个女子，除了身后的龙之外，双手抚着两条鱼。姬旦注目良久，一时也想不通其是何意，转念想到杜宇乃是自称“鱼凫氏”的濮人，想来，必定是这鱼凫族所崇的圣像。

姬旦叩击叩击那根青铜大柱问，“蜀王，这些柱子没有什么怪力魔道吧！”

“可以，真不过是一些青铜立柱，并没有什么怪力！我说了，只是按照我梦中所见，说给那些柏灌族的能工巧匠铸成的。”杜宇说，“只是——”

“只是什么？”姬旦忍不住问。

杜宇说：“只是铸成以来，它们似乎有点未如我所想，能够沟通诸神灵，反倒令我噩梦连连，每寝不安。”

姬旦安慰他说：“人人都心亏不明之处。或许，神灵之面目，本不宜轻易示人！”

杜宇点头赞道：“对，我本来想法也是如此。我在蜀国便下令，此山谷与此湖畔立为圣禁之地，凡是蜀人不得踏入一步。所有的蜀人畏惧神灵，更畏惧王命，自然是寸步不敢再踏入。但我依然是同样的噩梦不止……”

姬旦不禁好奇问：“敢问高友，那倒是什么样的噩梦呢？”他不自觉地把杜宇当成了困顿之中的老友，而非是什么蜀国之王。

杜宇说：“我看见的是一场末日之难，太阳被巨鸟吞食，大地崩裂，大火四逸，地上的人们争斗不休，要与天上降下的怪物作拼死一搏！”

姬旦突然想起来，自己有时候梦中遨游，也常常看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颤着声音试探着问：“杜兄莫不是思虑过多，而且忧思过多导致的？”

杜宇摇摇头说：“绝对不是，我前半生转战巴蜀，不知出生入死多少回，又何惧一死哉。只是觉得这茫茫寰宇，似乎真有无数的东西，虽贵为一域之主，自己穷尽此生，也无法猜透，胸中满是怅然。”

姬旦不免松一口气说：“我们此世之中，能通古今、晓天道的，恐怕除了我父王还没有二人，他留下一部《周易》，我至今还在领悟其曲奥。杜兄若想求知一二，等到会盟伐商功成之后，到我镐京做客，我可尽借兄一阅。”

杜宇点点头说：“但愿有那一天——不过，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平素长夜难眠之时，便会驾车到这个宇阵之中，醒悟这梦中无尽的启示。但空谷幽湖，这些梦里而来神柱全无生息，哪是我一夜两夜就能猜透的。我寻思，天意高难问，是否应当，以五畜或者活人祭祀，以求神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