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利利在飞船上生活了一个月，没有一天睡得好。她平常靠聊天了解飞船，靠做梦了解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她的常识都是从哪里来的。

在梦里，她依然是地球人，所有的梦境都基于地球引力，她不会漂在半空中，也不会梦见吃肥皂。正如鱼不会梦见自己在陆地上生活。

刚刚醒来时，她只记得自己睡前躺在医院手术台上，尽管所有的医院大同小异，她还是默认那是地球上的医院。记忆是一种概括性感觉，不是具体的数字参数。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自己记忆不全，这无异暴露自己的弱点，她并不信任这里任何人。他们也没有对她的过去很好奇的意思，都是她在问东问西，没人对她很感兴趣。

一个月了，她对自己越来越好奇。她只能求助苏菲。

“冬暖会对大脑记忆造成损伤吗？”乔利利说。

“冬暖确实会造成记忆力减退，但不会对大脑造成损伤。”

“我发现我对地球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我脑子可能有问题，你还没帮我检查过。”

“人类即使没有冬眠，也会慢慢遗忘五十年前的事情，大脑能存储的记忆是有限的，遗忘是一个筛选机制。”苏菲说，“神经科学不是我的强项，需要唤醒其他人给你检查。”

“哎，我只是个身体很好脑子有病的人。”乔利利感到很无奈，机器人怎么可能理解失忆的感觉。经苏菲这么分析，她也觉得丢失记忆好像确实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乔利利转而去了解地球历史，图书室是飞船上最好的地方，这些图书相比电子资料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她越了解这里，越觉得飞船是个移动的小型城市，这里设施齐全，公共空间容积率早就考虑了群体生活，绝对不是给躺在休眠仓里一百多年的人准备的。

从飞船相关的服务手册开始阅读，乔利利了解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这一百多年里，乘客可以预订冬眠唤醒服务，在航行中体验几年飞船上的生活。既然有这项服务存在，这两千多人里肯定会有人中途醒来，卡特会像个闹钟一样在特定时间叫醒特定乘客。

盖亚飞船背后的制造商整合了全球几十家尖端科技公司，涉及到的产业链遍布十几个国家地区。飞船上的公共服务设施均来自外界投资，周季氨只是其中之一。

乔利利了解了一些地球新闻，其中涉及到盖亚飞船乘客的介绍。头等舱的乘客通常非富即贵，甚至丑闻缠身，飞船不仅是他们的休假场所，还是他们远离是非的方式。

二等舱乘客大多是各个领域里的专业人才，其中包括飞船上的工作人员。

三等舱乘客人员复杂，他们有普通的星际探险爱好者，也有一部分逃避人类法律制裁的犯罪分子。除此之外，还有跟随大公司迁徙的人力储备。

关于疾病，盖亚飞船公司表示，进入太空之前，大部分乘客都做过健康检查，能适应太空中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少数乘客患有不治之症，已经签署协议将自身病症奉献给未来的医学研究。

关于太空旅行的安保措施，盖亚飞船上的普通乘客不得携带任何杀伤性武器登船。但是盖亚飞船设计之初就考虑了军事用途，为了保证安全航行，盖亚飞船已经与火星上的军工企业建立合作关系，并签约了一支专业雇佣兵，紧急时刻可启动安保系统。

其他关于盖亚飞船的资料，大多是一大堆专业书籍。这些资料里肯定包含冬暖技术，以及休眠仓修理，她看不懂。如果她把冬暖看得非常重要，大可以花上几十年成为这个领域的专家，现在她反而没有这个动力。

周季氨已经醒来十年了，如果他真想一百年后去端顶星，完全有可能了解飞船上所有这些技术资料，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白痴罢了。

既然遇到小行星撞击，又解决不了问题，为什么飞船就不能返航呢？

正如李吉米所说，地球确实发生了战争，那些浩如烟海的档案资料显示是这样的。几千年来一直如此，只是随着科学的发展，战争的威力越来越大，战场从地球扩散到整个太阳系，地球、火星、月球都发生过大规模战争，那是在盖亚飞船起飞两年后。至少在乔利利残缺不全的记忆里，星际战争并没有威胁过她的日常生活。

乔利利接着看了一些技术科普资料。

关于记忆与克隆体的结合，自从记忆存储被发明后，人类就将这种技术视为一种永生的替代技术，当肉体因为衰老而消亡，记忆可以移植到另一个躯体里，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植入记忆存储装置，二十多岁时克隆自己的身体，那么到了中老年后，这个人就可以取出记忆储存装置移植到自己新的克隆体里，保留记忆的同时，永远拥有二十多岁的身体，但是该技术不能解决基因缺陷。目前这项技术的应用推广在地球上被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