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利利真的打算去盖亚一号时，他们都是震惊的，康旋一时无法接受，尽管她早就知道乔利利想返航。

“我去找他们做交易，为我好，也为你们大家好。”乔利利说。

“我不想你离开这里，你要是走了，我连临时朋友都没有了。”康旋说，“我希望你只是意气用事，上去看看再回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总算有点用了，我在飞船上没有立足之地，也许换个地方就好了。”乔利利说。

康旋抱了乔利利。“用你换机器人，太不值得了。”

乔利利在盖亚一号飞船上待了两个多小时就出来了。

后来乔利利多次回忆这次登船，每次描述都有细微的变化，最后跟她的想象力融为一体，变成半虚构的经历。

乔利利说她当时是穿着宇航服坐着救生舱去盖亚一号，由于不信任那艘飞船的环境，她登船后一直没有摘下头盔，身上还带着牵引带，并与李吉米保持通话。

乔利利登船后最先体验到的是技术代差，如果说五十年前发射的盖亚三号飞船像个封装的金属宫殿，极简、干净、明亮，缺乏特色。那么八十年前发射的盖亚一号就像一个集装箱废弃工厂，到处都是粗粝的铁锈感。

那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人类生存的痕迹，没有上千人，也至少有几百人，他们全都醒着，各行其是，以至于飞船有些拥挤。他们的着装打扮高度统一，像一群航空公司的工人，这一点与盖亚三号相像，所有装饰性的美学都让位于功能性实用性。

那些飞船上生活了八十年的人，他们一眼看过去比原生的地球人有了明显的差别，不仅是外形，还有精神样貌，像极了纤细修长的穴居动物，神情过度机敏，却好像丧失了部分语言能力。同样怪异的比约克舰长反而是最接近原生地球人的人类。

盖亚一号飞船上的男女外貌性征模糊不清，无法从外形判断性别，这种现象在地球上并不奇怪，只是在飞船上更普遍。一个护士追着一群小孩子，像牧羊人在飞船上放养一群羊，这里看不到传统的家庭分工，又像回归了部落文明。乔利利说她真的看到了一只羊在飞船上溜达！她还上去问了下，牵绳溜羊的小孩说是克隆羊。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都是地球人，我进去后反而觉得自己像个外星怪物。”乔利利后来跟康旋描述，“太正常了，反而太显眼。”

真正让乔利利无法在盖亚一号飞船待下去的不是那里怪异的氛围，而是另一群人，她去了三等舱，她想知道最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好心里有底，结果她发现那里变成了老弱病残聚集的垃圾场。这还不算什么。

乔利利发现船上有个看上去接近原生地球人的十几岁孩子，就上去攀谈。

“你是在盖亚一号上出生的吗？还是说你在地球上出生刚刚冬暖醒来。”她问小孩。

“我是在盖亚二号上出生的。”小孩回答。

乔利利先是一愣，随后又反应过来。

“哦，原来你也参与过交易，他们拿你换的是什么啊？”

“我是钻进货舱溜进来的，他们打劫了我家。”小孩执拗地说。

乔利利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小孩虽然小，看上去并不傻。

这时，盖亚一号飞船上的向导赶过来拉走她，说卧室舱准备好了，带她办理入住。

乔利利去卧室舱的路上，回头看那小孩子，他依然站在原地，神情悲壮，乔利利突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