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辉苏醒后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处理飞船上的工作，他一直在致力于研究记忆存储，并定期向周季氨汇报进展，周季氨更像是他的赞助人。

周季氨的报酬似乎并不能让潘晓辉更有工作的动力，他之所以能远离家乡飞往星空，恰恰是因为厌倦了过去的生活方式，或许将象牙塔置于浩渺苍穹，他的内在世界也会有些许变化。当他飞离太阳系，在精神领域，他也失去了过去的同行者，成为星辰大海里独自夜游的孤舟。

对于他要终生献身的事业而言，他太年轻了，过去太顺利了，他的专注和专业让他既单纯又复杂。至于他的外貌，除了无可置疑的硬件条件，更多是一种接近木讷的神性，他的美，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外溢，坚毅的眼神，疏离的气质，只有在乔利利眼中才有致命的吸引力。

每次去周季氨的豪宅客厅，潘晓辉都有些紧张，这个老板像个温和的审判官，不了解他的专业，又对他寄予厚望，总是试图让他相信他可以做到不可能实现的事，而且开出一切能满足他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包括不限于让莱昂穆勒配合他的工作。

更何况还有那个女人，安可馨成为金丝雀后虽然收敛了很多，但不会停止向任何异性释放魅力，她似乎认为和男人调情是一个礼貌性问题，被男人着迷事关尊严。他总是碰到她穿着露背礼服在周季氨客厅里走来走去，在男主人出来会客前的几分钟制造令人窒息的暧昧氛围，潘晓辉在她面前总是坐立难安，他觉得即使他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在安可馨面前脸红，就已经自身难保了。

“非常遗憾，我在飞船上似乎派不上用场，记忆存储非常麻烦，脱离地球后，没有人任何人可以请教，进展并不顺利。”潘晓辉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些局促地说。

“不用紧张，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你是独立研究这项工作，我只是有幸分享你研究成果的投资人。”周季氨说。他给潘晓辉倒上一杯酒，并示意趴在他肩膀上的安可馨回房间。

安可馨离开客厅前，瞄了一眼潘晓辉，她经过时的裙摆扫过他的裤腿。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男人长了一张初恋男友的脸。

潘晓辉假装没有看见安可馨，拿起周季氨倒的一杯酒喝了一口，微笑着点头致意。女人的退出，似乎让两个男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们像两个好久不见的熟人干了一杯。

“非常感激你对我工作的支持，但我的研究一时半会儿只能停留在理论水平。这个时候醒来，实在有些不合时宜。”潘晓辉说，他本想开玩笑，却把事情说得更严重了。

“你既然在合作名单上，唤醒你是早晚的事，只是唤醒你的时间没有经过慎重思考，既然莱昂穆勒已经着手他的工作，你的专业正好也可以发挥作用。”

“他能为我提供什么？或者说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可以提供一个新的克隆体，需要你为他的克隆体提供记忆移植。”

潘晓辉怔了一下，重新审视眼前的老板，他盯着他说话的样子像在念咒语。

“我之所以研究这个，是因为阿尔茨海默症的父亲，从来没有想过用克隆人。”

周季氨一直没有放弃用科学解决关于衰老和死亡问题，人体克隆和记忆移植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行性的研究方向，几十年前在地球上因为伦理问题止步不前。

五十年前登录盖亚三号之前，周季氨就对飞船上的实验室有所耳闻，只是在五十年后才等到实验室主人的醒来。尽管他并不喜欢莱昂穆勒，却因为这个疯子科学家重燃几十年前的希望，他在这个疯子身上看到永生方案。

“可你已经无法挽回你父亲的记忆，但你能以另一种方式战胜衰老和死亡，即使研究过程需要付出代价。”周季氨说，“这代价不是你父亲的，只是莱昂穆勒的人造生命。”

“这，这也太危险了，为什么不考虑机器人呢。”

“记忆和数据还是有本质区别，机器人不能代替人类活着。你也肯定不想看到一个机器人冒充你父亲，莱昂穆勒想看到自己妻子的记忆在自己妻子的身体里复活。”

“不可能，太难了，他只有妻子的尸体，妻子的细胞，不可能大变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