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各种各样的开锁工具丢了一地。
加勒抹了一把汗,看着锢在理查斯脖子上那个崭新如初的抑制器项圈,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么些年的机械原理究竟是不是学到了狗肚子里。
“那狗东西到底是拿什么材料造的,怎么可以结实成这样?”他喃喃道。
理查斯摇头,他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如今军部里到处都是在想办法摘抑制器的军雌,但是直到用了开锁器、上了锯子和激光都伤不到分毫,他们走投无路找出去,才发现戴维·阿什兰那个文明叛徒究竟布置的多么完备——整个主星、整个塞莱卡迪克,军雌们翻山越岭求助,甚至找不到一名自由身的机械工匠。
全部、全部都不知何时戴上了抑制器项圈,无一例外的对拆卸一事一口回绝,仿佛前来求助的军雌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现在全虫族还有胆量敢和以戴维·阿什兰为首的民主党对着干的机械师,只剩下加勒。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赛提斯端着饮料走过来分给众虫,他脖子上同样勒着一个醒目的银白色抑制器,“戴维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年,一时间打不开才是正常的。”
饮料递到陆川面前,对方却没接。
见他似乎在走神,赛提斯轻声喊他,“阁下?”
“我不是阁下。”陆川落寞地抚开那杯饮料,布满猩红血丝的眼下一片青黑,“如果我当时拦住了莱利,如果我根本就没有来......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那叛徒想对军部出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和你无关。”洛基难得将自己从地下室放出来,钻研新航向长久没有妥善休息,他精神头看着比陆川还不如,但说话依旧沉稳,带着领袖独有的安抚力,“那几批有问题的抑制器就是戴维专门留下的导火索,迟早都会被贬成雌奴的军雌撞上,好成为他对军部动手的借口。你充其量,只是个不幸的受害者。”
“我从不奉行什么受害者有罪论。”
加勒咳咳两声,打断洛基这番话,“这抑制器带窃听的,低调。”
“那就让他杀了我,就现在。”洛基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你会因为生命受到威胁就放弃呼唤公平与自由的权利吗?星星尚有坠落之日,何况是相对于它们而言不过沧海一粟的我们。加勒,我们迟早都是要死的,只是一个轻重的问题罢了。”
加勒侧头望着他的脸,良久苦笑,“我真是被你这副永不言败的模样迷得死死的。”
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洛基一句话,他就毅然决然抛下了曾经为之痴狂的音乐,啃起了晦涩难懂的机械原理,和赛提斯一起陪着这家伙疯狂,弄得满身是伤也不过相视一笑。
“我想出去走走。”陆川道。
“现在?”赛提斯不是很赞同,“外面不是很太平。您是雄虫,出去会被围的。”
当时洛基决定带着贵族留下来,是真的做对了。现在,恐怕整个塞莱卡迪克还是自由身的雄虫,就是目前这一批贵族了。剩下的......恐怕都关在了那个所谓生活区。
“我会注意的。”他喃喃道。
看陆川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赛提斯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叮嘱他在外小心一些。
现在他们不可能跟着陆川,抑制器里极有可能有定位装置。要是跟着陆川出去害他暴露了位置,雄虫保护协会来抢虫,如今发挥不出原来一成力量的军雌根本不是对手。
“对了,赛提斯。”理查斯问他,“和赤色帝国那边关于联盟军的事情,有再谈吗?”
“戴维的动作很快,恐怕煽动民众冲击军部那天就已经谈完了。”赛提斯叹息,但很快话锋一转,“克里兹那天下午出现在洛基家不远处,叫我拦了下来,最后只说让我给洛基带句话。”
洛基抬头看向他。
“他问你,‘你的回答要变吗?’。”赛提斯疑惑歪头,“你们背着我聊过什么吗?”
金发雄虫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克里兹在问他什么,不过是对那晚天台上婉拒邀请的追问。
克里兹在问他,看看现在的虫族,你真的还要留下吗?
但这个问题,不管他问多少次,洛基都只会给出同样的回答。
......
自从那场虫爆毁掉控温装置,塞莱卡迪克旧地的气温就逐渐恶劣起来。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肩膀上,在眼眉上结了淡淡的霜。青年哈了口气,白雾很快散在空中,甚至连残存的温度也迅速冰凉。他失魂落魄地走着,躲着大街上雄虫保护协会的工作虫员和一般民众,向郊区走去。
双腿彻底麻木之前,他在军雌墓园前站定。
莱利死后,因为戴维·阿什兰那一句话,竟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悲凉下场。
哪里都不收他的遗物啊。
陆川也试图找过莱利的血亲,可他的雌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下落不明,他的雄父甚至不认这个被雄虫保护协会点名的雌子,一声冷漠的哦后就挂了通讯。
他握紧了手。
“在这里做什么?”一把伞笼罩了天空,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川回头,望着那张曾经在来到陌生环境后最害怕时给予他希望的脸。朋友久别重逢,他觉得自己应该热情地扑上去给伍兹一个拥抱,就像曾经对待那么多朋友一样。但他好像麻木了,被这场大雪冻住了心,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