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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狂风怒号,天气浑浊。

空中无月无星,四周寂静一片。

凛冽的寒风将放在铁盆里熊熊燃烧的火炭吹的火星子翻飞。

主帐内,朱磊孤身一人端坐在首座前。

帐外走来一个南军立在他面前,行礼道:“禀将军,经小的点数,我军只剩一万人不到。”

“噗!!!”

几乎是在南军语毕的同时,朱磊因气血攻心,又因过度悲痛,而吐出一口黑血,喷洒在矮几上。

“将军,将军……”

南军因担心朱磊安危,他着急忙慌的上前,本想扶住朱磊,但朱磊却伸手制止了他。

他撇了一眼桌上的血迹后,并不在意。反倒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胡乱的擦了擦嘴角血渍后,才将悲痛的情绪敛去。

朱磊看着面前这张年轻,充满活力的面孔,他笑的慈祥,“你叫什么名字?”

南军行了一礼,“回将军,小的平安。”

朱磊笑意加深,他微微点头,好似对这名字异常喜欢,“你会唱歌吗?”

平安如实应道:“回将军,小的只会唱一首歌,是小的娘教给小的的。”

朱磊轻笑一声,“什么歌?”

“叫月归!”

朱磊不解,“月归?何意啊?”

平安娓娓道来,“月亮圆的时候,代表团圆。将军,小的一岁时,爹就被官差抓了,被迫去服徭役。爹临走时对娘说,若是想他了,就去看看天上的月亮,以慰相思之情。至于小的的爹,也向小的的娘信誓旦旦说,终有一日会归家。”

朱磊感叹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这首歌歌名不错。咱们打仗这么久,因连连败仗,而导致军中士气不振,不如今日咱们起火开灶,好好的做几桌美味佳肴,就当是犒劳将士们这些时日的辛苦。至于你,就高歌一曲,为大家助兴,如何?”

平安行了一礼,“小的遵命!”

平安语毕,便转身退下。

良久,营帐外篝火燃起,营帐内,摆放着张张矮几,矮几上都是珍馐美食,瓜果蔬菜。

一旁的平安高声吟唱,“皎月出,苍穹下

盼星盼月谁人归?

少年行,暮年回!

青丝两鬓已成灰

睡梦里,相思泪

英雄迟暮流年催

天地间,繁星堆

一杯浊酒余生醉

……”

平安吟唱起来时,嗓音低沉,歌声如诉,唱腔时而豪迈如大江翻滚,气势磅礴,时而婉转悲凉如凄风苦雨,令听着悲恸,闻着落泪。

“轰~”的一声,火星四溅

篝火的火星子被风卷起,在空中宛如一条火龙般,蜿蜒曲折,跃动不息。

许多将士都围坐在篝火边,一边烤着手中的馍馍和肉,一边闲聊趣事。

聊到尽兴时,他们捧起酒坛,倒上烈酒,举杯痛饮,一顿狂饮后,再吃一口热馍和肉,便都热泪盈眶,泪如雨下。

鄞州一战,损兵十九万,十九万人不是在疾病的折磨中离世,就是累死亦或战死。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这十九万人是英雄,可作为英雄的代价要么是化作一堆白骨要么就是在大火中化为飞灰,只有气节和声明扬名后世。

主帐中的歌声悠远而缠绵,这首月归让南军想起了远在南国的亲人和家人。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一别家山音信杳,百种相思,肠断何时了。

这些南军想家了。

家里的妻儿老小,父母亲人,不知他们可还安好?

只可惜这些别家十年的南军,年年不是在征战就是在训练。而每次征战又都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又有多少将士能真正熬到归家的那日呢?

就在南军沉浸在一片悲伤中时,空中流星悄然降临,流星的光亮,如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在漆黑的夜空中渲染开来,虽美好却短暂。

流星坠落在营帐里,狂风四起,天地变色,马儿嘶鸣,士卒惊惧。

朱磊站在营帐前,掀开帐帘,心中惆怅万分。

光阴如白驹过隙,一去不返。而他也如夕阳西下,时日无多。

朱磊苦笑一声,“人之生死,自有天定。”

朱磊面上虽是平静如水,可心里却是万分不甘。遥想年少时,从一贫如洗到功名加身,从雄姿英发,一身血气,次次出征,毫无败绩到现在的英雄迟暮,将军白头,辜负圣恩,壮志未酬。

最后竟还被一个无名小卒的女娃娃打败,可笑,可耻!

朱磊轻叹一声,“天降异象乃是天要亡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死又有何惧?”

朱磊语毕,只觉气血涌上心头,他面色苍白到没有血色,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将军、将军!!!”

在营帐内一众士兵的搀扶下,他愤然离世,饮恨而终。

顺德十年,鄞州之战,朱磊二战而败,损兵十九万,愤懑之下,班师回朝,途中,天生异象,流星落,主将卒,享年五十一岁。

暮色渐褪,旭日东升。

两匹快马伴着晨光一路奔驰,驾马的两人正是陌风和白清兰。

自从白清兰知晓了楚熙的真实身世后,她对楚熙再无留念,只是两年没见杨安辰的白清兰,她有些想他了,所以才骑马,准备去宁州浮玉山,看望杨安辰。

而陌风作为白清兰的影卫,自然会寸步不离的跟着白清兰。

两人去宁州的事,是瞒着楚熙的,楚熙并不知情。

行了半月的路程,两人才到了宁州城外。

宁州城外,走过田间小道,穿过道道溪流,过小桥入山谷,就会来到一片蓊蓊郁郁的树林。

林中参天古树,枝繁叶茂,地上绿草如茵,林中鸟语花香。

白清兰和陌风,两人骑马穿过树林后才来到一座园林前。

这所园林名为月园,园中栽满了月季花。现今正是六月初,满园月季争相竞开,红的如火,粉的似霞,微风荡漾,花瓣随风而落,真是美不胜收。

月园是乔言澈的住所,乔家本为武林中人,乔言澈的父亲乔玠曾在建兴年间,夺得过江湖中的天下第一。

乔玠年轻时,曾收过一位徒弟,名为顾寒舟。

顾寒舟的父亲顾玮在宁州城中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虽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但却乐善好施,喜欢与人为善。

顾玮与妻子吕晴也是鹣鲽情深,琴瑟和鸣。两人婚后诞下一子两女。

建兴八年,乔玠的妻子景芳因跟着乔玠居无定所的漂泊,又四海为家的流浪而忍受不了,一怒之下,抛弃了乔玠父子二人,一人独自离去。

建兴十年,乔玠带着五岁的乔言澈来到宁州,他们在宁州郊外用草木砖瓦盖了一所勉强能遮风避雨的茅屋居住,两人从此便在宁州落脚,相互依靠。

乔玠为了养活年幼的儿子,他不得已放下自己的尊严,被迫假装忘记自己曾在武林中夺过天下第一,只当自己是一介寻常武夫,去一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家中,给他们做看家护院的侍卫。

可乔玠的运气很好,他遇到了顾玮。顾玮从乔玠口中得知,乔玠的夫人已去世,家中只有他们父子俩,他是因为要养活年幼的儿子所以来此求一份差事。

顾玮见他可怜,便让他进府做了护卫,不仅包他一日三餐,还在府中赐了他一间屋子,准他带着儿子乔言澈一块入住。

乔玠感谢沈玮的大恩大德,在府中做护卫也就更加尽心尽力了些。

建兴十五年夏,夜深人静,月白风清。

沈府的后花园中,树影婆娑,夏虫蝉鸣。

沿墙壁走廊而挂的花灯在风中摇曳,院中乔玠一身布衣,手执长剑站在空旷的白理石地面上,站在他旁边的是乔言澈。

乔玠虽是武夫,但在乔言澈三岁时乔玠就亲自教他习武,五岁时才教他读书习字。

乔言澈不是一块读书识字和学武的料子,乔玠教他习武七年,读书五年,到现在不仅武功没有一点长进,就连字都认不得几个,还有他的一手烂字,歪七扭八,简直不堪入目。

乔言澈虽不是练武读书的材料,但乔玠却从未放弃过他。他依旧每日都会抽出空闲时间,亲自教他读书识字,习武练剑,因为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而乔言澈因父亲对自己的不放弃,便也学的更加刻苦。

对于武功,他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而对于读书,他头悬梁锥刺股,每日勤奋刻苦,从不敢有一日懈怠。

知了在树上声声叫唤,月光倾洒在院中的昙花上,朵朵昙花盛开,玲珑剔透,洁白如玉。

乔玠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身姿灵活,只见他手腕转动,剑气如霜,剑鸣四方,微微一动,剑如长龙,仿若要纵横万里,震惊九霄。

乔玠舞剑,一招一式,迅如疾风,快如闪电,让人看的眼花缭乱。银剑挥舞,剑气如虹,一剑劈下,犹如陨石坠地,仿若要天地为之动荡。

乔玠出剑如风,收剑无影,他站立地面后,将卸掉内力的长剑扔给身旁的乔言澈,乔言澈接过剑后,学着他的样子转动手腕,只是他对练剑毫无天赋,所以乔玠演示一遍,他是记不住的。

无奈,乔玠只能身体力行的教他。

而这一幕,恰巧被夜晚因睡不着觉而在院中溜达的顾寒舟所窥见。

顾寒舟看到乔玠的武功如此之高,不免起了拜师学艺的心思。

建兴十七年春,乔玠收顾寒舟做了关门弟子。

若说乔言澈是个在学武读书方面的废柴,那顾寒舟就是个学武的奇才,读书的天才。

顾寒舟天之骄子,七岁跟随乔玠学武,十岁时进了六阶,十二岁八阶,十四岁时就到了九阶,十七岁入宗师。

十八岁时,夺得了江湖上的天下第一。

而此时的乔言澈已经二十三岁了,他的武功却还只是停留在了八阶。

自乔玠收了顾寒舟为徒后,乔玠总是夸赞顾寒舟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是学武的奇才,还将乔言澈和顾寒舟拿来作比较,趁着乔言澈不在自己面前时,还感叹道:“生子当如顾寒舟,若膝下有此子,此生无憾。”

因乔玠对顾寒舟的大肆赞扬,这十年,乔言澈对顾寒舟一直心存敌意,可顾寒舟待乔言澈却是真心实意。

他明白是因为自己的天生优秀才让乔言澈恨上了自己,但作为师弟的顾寒舟并不在意。他还总用一腔真心来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建兴二十八年,一位叫宋雅欣的姑娘拿着一块玉佩来投奔顾府。

宋雅欣是顾玮从小给顾寒舟定的一桩娃娃亲。

宋雅欣是遂州人,宋家曾是名门望族,顾玮年轻时到遂州做生意曾遇匪盗,幸遇宋家老爷宋显相救才保住一命。

顾玮和宋显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因志同道合成为好友。因救命之恩,又因两人关系要好,两人便替自家孩子擅自做主,交换了信物,给两家子女订了娃娃亲。

现在宋家没落,宋雅欣是拿着定情信物前来投靠顾家。

宋雅欣为人温柔和善,善解人意,懂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通文墨,擅骑射,长相也是闭月羞花,绝色倾城,而顾寒舟一身白衣胜雪,肤色白皙如玉,眉目清俊,身形清瘦修长,恍如谪仙。

这两人走在一处,谁见了不得赞一句,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而两人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对彼此也互生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