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格正专心致志地修理着帐篷,那帐篷后方撕裂了一个显眼的大洞,尽管她已近乎完成修补,但金千里仍能敏锐地察觉到,那破洞是锋利刀刃切割的痕迹,神宫的那两个师兄弟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个洞口潜入的。金千里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协助她,同时用手势询问巴音格:“为何他们会将你装进口袋里?”
巴音格娇媚地瞥了他一眼,略带责备地说:“我当时正在穿衣,又被你缠着,一时疏忽,竟让那两条野狗从外头溜了进来。”
金千里闻言,手不由自主地停下,脸色骤变,口中喃喃自语:“我真笨!我太愚蠢了!她肯定进了那个洞穴,肯定没去追赶彩鹿。我……我该怎么办?我还要去找她吗?我还有必要去找她吗?我还配去找她吗?”
巴音格不懂汉语,见金千里面色剧变,如死灰般沉寂,口中又喃喃自语,不禁心生恐惧,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伸手扶住金千里,焦急地呼唤:“千里,怎么了?千里……”
金千里仿佛被巴音格的呼唤唤醒,目光聚焦,凝视着她,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神色虽有所缓和,但并非平静,而是被一种巨大的、难以承受的痛苦所取代,这种痛苦逐渐从他的内心深处浮现,凝聚在他的脸上,最终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哇啊……”金千里痛哭失声。
“千里,千里……”巴音格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地扑上去抱住金千里,大声呼喊起来。
金千里一旦哭出声来,便再也无法收敛,口中大呼小叫,双手捶打着地面,直插入冰冷坚硬的泥土中,状若疯狂。巴音格想要安慰金千里,或是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感觉到金千里的哭声仿佛在震动她的内脏,使她感到剧痛,仿佛即将被撕裂一般,再也无法安慰他。
巴音格性格坚强,又见金千里如此痛苦,便不想阻止他的哭声,自己强忍着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然而,她没想到这种痛苦超出了她的承受极限,更非她所能抗拒。最终,她痛得喷出一口鲜血,滑倒在地,一动不动。
金千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巴音格的变化,更没想到她的哭声会给巴音格带来伤害。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只是他已经不在帐篷内哭泣了。他飞身冲出帐篷,直冲到半空中,然后划出一道音线,向西南方疾驰而去。
巴音格因金千里的哭声而受伤,金千里却不顾一切地离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若无人及时相救,巴音格即便不因伤势过重而亡,也定会被严寒夺去生命。这个呼伦族中旗的营地,帐篷虽密集,但彼此间仍相隔甚远,若非有意,很难听到其他帐篷内的声响,因此此刻自然无人能听到巴音格的求救声,前来施以援手,挽救她的生命。
金千里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恸哭失声,一飞十里,驾驭着天空远去,心中已完全没有了巴音格的位置。究竟是何原因让金千里突然失去了自我控制?又是什么让他如此悲伤?原来,金千里从神宫三个师兄弟所使用的声东击西计谋中,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也中了那头彩鹿的同样计谋,诗敏并未去追捕彩鹿,而是留在了山上。让他困惑的是,那个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女人并非诗敏,那么诗敏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自己呼唤她,她却不回应?即便诗敏偶尔会使些小性子,但那段时间他并未做任何惹她不快的事。即便真有什么事让她不快,以诗敏的聪慧,当自己呼唤她时,她也会回应,而不会故意不理,让他去追捕彩鹿。金千里想不通,只能责怪自己,心中又痛又气,又无法向人诉说,只能独自承受。一旦哭出声来,便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经过一阵恸哭,金千里心中的悲痛稍稍缓解。当他落在那座山头上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然而,山头上所见皆是厚厚的积雪,积雪下的树枝上挂满了冰棱,春夏时节的景物已全然不见,大地的勃勃生机都被冰棱所吞噬,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