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爷爷分的水越来越少,今早分的那一点水就润了润喉咙。
家里的板车上其实藏了两木桶的水,用油布牢牢盖着,没有爷爷的命令,谁都不能碰。
孙小栀有的时候真想掀了油布,扑上去,像村里那头老牛一般,一头扎进去,呼噜呼噜喝个痛快。
可她也知道,这两桶水是全家十来口人的救命水。
就是因为缺水,爷爷才狠下决心,跟着村里其他人一块南下。
听说南边的益州有江河湖海,渊源深广,水旱从人,不知饥馑。
孙小栀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咬牙打起精神,跟上全家人的步伐。
项容发觉走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本来恹恹缩缩的,忽然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挽着她娘亲走得双目发光。
小姑娘黑黑瘦瘦的,和项容如出一辙,很难看出年纪和性别。
大概是因为脸上没肉,眼皮薄,一双眼睛微微往外凸,显得大而明亮。
项容收回目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这支队伍仿佛格外有毅力,顶着烈日都不说歇一歇。
有人小声抱怨,“还要继续走吗?这谁能受得了啊,再走就要中暑了。”
“你可闭嘴吧你,咱们这是逃难,你当是游山玩水呢!”
“这才几月就要中暑了?再往南走可怎么活?”
极短暂的争辩过后,又安静下来。
有气无力的喘息声蔓延在硬巴巴的土地上。
项容本来习惯了避开烈日赶路,但她若是歇息,就意味着她之后可能还要与这群人同行一段时间。
她想尽量拉开距离,因此她也不得不跟着赶路。
项容莫名有一种“同事不下班,被迫跟着加班”的无奈感。
好在原主的体力本就远超同龄人,这些日子她又让自己吃饱喝足,在刻意的训练和调养后,体力更强。
比起气喘吁吁的其他人,她的呼吸还算平稳。
早上喝了粳米粥,天气又热,项容没有什么进食的胃口,只感到有些口渴。
水囊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被自动加热了。
项容浅浅尝了一口,浑身上下的毛孔就舒展开了,一点一点地往外冒汗。
热天喝热水,简直是酷刑。
她昨晚才换上了一件干净清爽的里衣,现在又被汗水染湿了,黏黏糊糊的。
此刻要是能来上一杯透心凉的冰水该有多快乐?
项容想都不敢想,只觉得此刻越走越热。
她像是跟这群人较上劲了,对方不停,她也不停。
最后是队伍里的牲口先受不住了,喘着粗气直叫唤。
这群人不体恤他们自己,却很体恤家里拉重物的牲口,见它们嚎叫起来便停住了。
从储水的容器里舀水给它们喝。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气微微扭曲,项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擂鼓。
先前凭着韧性咬牙支撑,此刻停下来,才发现身体有点超负荷。
她寻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地面被晒得滚烫,头顶的叶子蔫不拉几。
身后隐约有视线在注视她,项容故作不经意地扭头去看,就见那个眼睛很大的小姑娘一家就歇在她身后。
小姑娘和她目光相对,先是一愣,接着有些羞赧地低头,往娘亲身边靠了靠。
项容没有察觉到恶意,便不再看那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