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身后,火头已经叠起几十丈高,缠绕旋转,卷着滚滚浓烟,如同倚天而立的巨大丧幛。
连绵起伏的叫声和哭喊不绝于耳。
项容闷头跑得更快,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但她终究是人,嗓子里冒出腥甜的铁锈味,心肺像刀片割似的疼。
咬着牙朝前跑,脚下踩到了一块凸起的小石子,被绊了下,不慎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掌心被干裂的土块划出好几道伤口,膝盖也磕得很疼。
项容皱着眉爬起来,还想继续往前跑,迈开腿才发现自己手脚发软,有些脱力了。
跌跌撞撞往前小跑了两步,实在没力气了,大声喘着气,双手撑住膝盖,回头去看。
明亮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覆盖了半边天空。
火球乘风而下,还在蔓延,好在风力弱了,速度没有那么快了。
周遭的温度明显高了许多,仿佛是个巨大的蒸笼。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到了有些刺鼻的程度。
暴露在外的皮肤隐约发痒,项容忍着没有去挠,转头拖着双腿继续往前。
她其实已经跑出很远了,只要不在原地停留,火线并不会追上她。
至于身后那群人是什么情况,她更没有心思去关注了。
商队的人不怎么挨饿,一贯跋山涉水,体力锻炼得不错。
除了胳膊后背有些灼伤刺痛,大多没有怎么吸入浓烟。
体力消耗殆尽的那部分百姓落在后头,吸入的浓烟不至于让他们窒息昏迷,但浓烟的高温还是灼伤了他们的鼻腔和咽喉。
血腥味不停地溢出来,他们越跑越慢,脑子愈发昏沉,空气中的氧气被消耗掉,燃烧带来那些毒性气体正一步步地侵蚀着他们的神经。
而被抛下的老弱病残则是最早一拨被火苗和浓烟吞噬的受害者。
那个带着孩子的老妇人,怀里还藏着她从商队乞讨来的半块胡麻饼。
以为那块饼子能让她和孩子多活几天,可此刻已经在火焰中化为了焦灰。
三天后,项容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体力也已恢复,按照她平时的速度和状态赶着路。
只有空中时不时漂浮到眼前的黑灰,倾诉着三天前发生了什么。
原本期待着可以依附商队在益州落脚的百姓少了一大半,剩余的那些人更是把商队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紧紧跟着。
然而商队内部的气氛也变得低沉压抑。
马匹的逃离对他们是致命的打击,这意味他们要在路上花更多的时间与力气。
而突如其来的山火也让他们在手足无措的逃命中丢失了一些行李与板车,其中不乏食水、钱财和货物。
不过他们行商数年,各地往来经验丰富,大概还是能顺利回到益州的。
项容没有与他们完全拉开距离,因为她没有地图,而这些人肯定会选择最近最便捷的路回家。
她跟着他们的路线走就好。
她独来独往惯了,平时从不主动与人搭话。
先前一路与商队也是平安无事,顶多杀匪贼时在后方出了些力,某个护卫同她说了两句话,这就算是唯一的交集了。
这一日夜里,就地休整之后,商队领头主动来找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