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关东煮,扫码付款,再关门,将关东煮放到茶几上,整个人还像沉浸在醒不来的噩梦中,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他站在沙发前,怔怔望着敞开门的书房,仿佛看见宋春庭从卧室里走出来。
瞥到了陌生的家具,浑身一颤,狠狠掐了一下手臂内侧。
她进书房工作,勉强适应了“新”的书桌和椅子,一抬头望见空荡荡的书柜,呼吸一滞,又在已经是一片淤青的手臂内侧掐出新的痕迹。
……找不到的旧家具……买不到的绝版书……
这一个星期,她一直用肉体的疼痛对抗陌生化带来的痛苦。
谢淮楼扶着墙,重重喘息了片刻,拨出电话吩咐对面。
“把上礼拜我搬到别墅里的东西都送回来,全部……立刻。”
谢淮楼环视了一圈,然后闭了闭眼。
这间房是一座关于时间的坟墓,用“真旧物”和“复古品”将时间强行凝固在九十年代。
宋春庭活在她自己的时空里,用刻板到近乎仪式化的动作冻结了自己的时间。
经年累月与全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冷漠看着其他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而她苍白无望地绕着钟面一圈圈打转。
谢淮楼睁开眼。
挂历中倚靠摩托车的摩登女郎与他隔空对视,搪瓷杯里盛着白开水倒映出他模糊轮廓……
房间里仿佛有无数个来另一个时空的宋春庭跑来跑去……
五岁的小姑娘垫着脚尖翻开一页新挂历,十岁的小姑娘从水壶里倒水,端起比她脸还大的搪瓷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世界和时间都在前行,只有宋春庭“死”在了过去。
午后,军区。
副官站在办公桌前,严肃道。
“中校,这次动作有点大。”
谢绝连头都没抬,轻轻翻过一页文件。
“又怎么了?”
因为常年在军队养成的习惯,即使办公室内只有谢绝和副官两个人,谢绝的坐姿也挺拔笔直。
他半边侧脸隐没日光阴影中,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显得冰冷森然。
“您弟弟调了中建一局的人改造老房子,从今天凌晨到现在调了四架军用飞机,海关、军工厂还有国贸的人都为了他闹得人仰马翻。”
副官压低声音。
“……惊动钓鱼台了。”
“没事儿,我爸一年得为他‘惊动’个三四次,今年这不第二次嘛,还有容量。”
谢绝端起茶杯,慢悠悠问。
“兔崽子又打赌打输了?”
“这倒不是。”
“他上次和狐朋狗友非赌炸一座桥在五公里外能不能听见声,就让中建的人在山里修了一座桥炸了,不得不说这小子挺有科学精神的。”
谢绝冷笑一声。
“他现在干出什么事儿来我都不惊讶。”
副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是为女人。”
谢绝猛地呛了一口水。
“咳咳……为……为了什么?”
“这是她的资料。”
副官将资料放在桌子上。
“不久前您弟弟因为猥亵在派出所蹲了一晚上。”
“吃喝p赌。”
谢绝啪一声放下文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小王八蛋就不能老老实实地p嘛,学什么寻找真爱。”
副官没有说话,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还能听见不远处士兵操练的声音。
“给他找几个适合结婚的姑娘备着吧。”
谢绝呼了口气,睁开眼严肃道。
“还有,盯紧他那边的动作,我休假之前,让他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了。”
晚上六点,宋春庭准时走出实验楼,只见谢淮楼又骑着那辆承载着他黑历史的重型机车候在门口。
他看上去罕见地憔悴,双眼血丝密布,下巴上冒了一圈淡青胡茬儿,脸颊、下颌、脖颈上满是血红抓痕。
衬衫衣领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眉眼冷静在夕阳中显得得有些尖锐。
“宋老师!”
他冲宋春庭一招手,将头盔扔给她,火急火燎道。
“快上车!我叫人去食堂排队打饭了,就占用你十五分钟,一会儿送你到食堂门口,不会影响你吃饭!快快快!”
今天早上宋春庭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苏醒过来,对前晚最后的记忆是喝了一口酒去亲谢淮楼,此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宿醉后太阳穴跳痛,从舌尖到喉咙干得能烧起火来,胳膊上还有包扎过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