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华知道自己声音发涩,说话时他呼吸不畅:“我曾经猜想过——你如今的这个性格,要么是因为确实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做事格外洒脱;要么是经历过什么变故,然后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尽管你不想再计较,可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不会放过他们。我能为你做多少事呢?”
“你还能为我蹲大牢?”许静波咯咯发笑。
“说成‘蹲大牢’并不恰当,我已经杀掉了戴维斯那种坏人,可现在还是好好的,在学校里我依然是一个普通高中生。”
“纪无华呀,你想一想,现在的我也还算有钱吧?如果我想报仇的话,我自己是可以做到的,我不会让你去的。你不是打手,不是杀手,不是什么人的工具,你是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中生,是要陪我做很多事的人。”许静波说。
纪无华笑了笑,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当一把武器的。”
许静波追问道:“为什么?你喜欢受制于人吗?”
“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有时候想一想,我的价值可能就是成为别人的工具,不管是公器还是私器。”
许静波轻哼了一声,她说:“你不能这样想呀,你有你自己的过人之处,那是你赖以生存的东西,更是你实现理想抱负的手段,而不是沦为工具的资本。我相信爷爷小时候一定教了你很多道理的,比如报效国家一类的。你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我觉得吧,是个正常人都会对你说‘你如此仪表堂堂英武不凡,尽力去当个英雄就好了’这样的话的。”
纪无华先是不出声,仿佛呼吸都止住了,然后说:“你说的这些话足够我高兴很久了,这是很少有过的开心。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真的就那么简单么?我看不透。”
许静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说:“看不透就看不透,你只是个高中生而已,不了解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了解自己。不过我相信你内心一定是笃信什么的,不然你的功夫不会这样惊人。”
纪无华想了很久,说:“你说得不错,我内心的确一直笃信着什么,究竟是什么我不是非常确定。你今天提起的‘国家英雄’这种事,我以前很少想,应该说几乎没想过。人应该会一直变的,过去憎恶的东西,说不定到了明天就会喜欢。老实说,我不是个喜欢变化的人,我喜欢一成不变,但是听了你的话,我好像会有改变的动力和期望。我已经不再那么渴望力战而死了,现在我更渴望有意义的死亡,值得纪念的那种死亡,守护什么应该算是吧。如果有一天……”
不等纪无华说完,许静波就紧紧捂住他的嘴说:“你又扯远了,扯太远了,我听得头皮发麻而且浑身尴尬,你给我住嘴。”
纪无华与许静波同时沉默,许静波慢慢拿开了自己的手。两人沉默很久,纪无华开口说:“那件事是你嗜酒的根源,根源之一,是不是?”
“差不多吧。不仅嗜酒,还不好好吃饭了。就想折磨自己。”许静波叹了一口气。
纪无华也叹了一口气,他说:“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想折磨自己吗?”许静波问。
纪无华轻轻点头。
许静波接着叹气说:“大概是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了吧,觉得自己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理想中的自己,首先肯定得是干干净净的。每个女孩子都是这样吧。”
纪无华说:“丢东西确实难受,尤其是重要的东西;但那不是你的错,无论你怎么看,我都觉得你是干干净净的,都觉得你就是我理想中的模样。”
许静波摇头说:“纪无华,我跟你说说我妈妈吧。”
纪无华慢慢将许静波松开了些,毕竟是盛夏,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纪无华的额角已经出汗了。
许静波说:“纪无华,你很热么,不要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