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将军所言极是。”
说话之人是羽林郎官任雅相,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不算清隽,虽比个别将领羽林郎稍矮,但论进取心,绝不输于任何人。他抬眼望向李治,见陛下面色平静并无厌感,便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打算:“启奏陛下,我们夺取的不止是河套,再次占领狼居胥山灭了东突厥。以臣之见,何不趁机连薛延陀部落也一起灭了!”
李治调侃笑道:“你可真是得陇望蜀啊!”但眼神中却满是期待,希望听听他为何有此筹谋献策。接收到皇帝陛下的鼓励与支持,任雅相说起话来更是底气十足:“陛下,趁机灭了薛延陀部,于陛下彻底消灭突厥有生力量,可谓一举多得!”
李治问道:“怎么个一举多得呢?”
任雅相咽了咽唾沫,继续指着屏风上的地图,对皇帝和诸将说道:“陛下若攻取河套,占领狼居胥山,东突厥不仅将面临覆灭,还会承受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给予的强大压力!东西突厥看似分裂,各自为政,实际上却早在隋朝末年天下大乱时,便已被颉利可汗初步在政治上完成了再次统一。东突厥亡了国,阿史那贺鲁在西突厥的王庭,不但失去了这个挡箭牌,完全将自己的王庭暴露给我们!更丧失了每年春季率领陇右漠南的骑兵南下入侵边境的主力部落,再想像过去那样掠夺大唐便鞭长莫及了!此为其一。”
薛礼忍不住问道:“那么,其二呢?”
“东突厥灭亡,作为附属的薛延陀就好比失去大树的菟丝,没有了依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陛下在灭亡东突厥同时,便可顺手牵羊拿掉薛延陀。代郡没了薛延陀的为虎作伥,边民会深深感到陛下的仁德,可以使得人心向背!此为其二;东突厥灭亡,也为陛下北伐西突厥除去了麻烦!”一番话如惊雷乍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诸将以刮目相看的眼光注视着他,皆未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任雅相,平日不声不响,关键时刻竟如此富有韬略。李治更是激动地拍手叫好!他喊道:“皇甫顺,去拿彩缎来赏赐给任雅相!”
就在皇甫顺准备去拿赏赐时,任雅相忙劝谏道:“陛下,请恕臣直言!臣不过纸上谈兵,寸功未立,哪里能够无功受禄?倘若陛下有一次这样的赏罚不明,如此这般,让别人误会以为巧舌如簧就能得到赏赐,常此以往对江山社稷有百害而无一利!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治十分赞赏地颔首微笑,打了个手势收回适才的“成命”,道:“你提醒得对,朕都高兴糊涂了!好,就依你!”
李治果断道:“既然没有异议,朕任命苏烈为车骑将军,大鸿胪梁建芳为行军总管,率羽林军和虎贲军各五万,讨伐东突厥夺取河套和狼山!”“臣等遵旨!”苏烈和梁建芳抱拳答道。
当日午后,春风袅袅,战鼓擂擂旌旗飘扬。李治亲临肃仪门,为即将出征之将士饯行。五千大唐骑兵,皆身披铠甲,头戴兜鍪,于苏烈与梁建芳之统率下,军容整肃,威严赫赫,其气势竟不逊于先帝昔日亲率之天策军。皇帝陛下转身,自身旁给使皇甫顺所捧托盘之上,先捧起青铜三足酒樽,而后双手恭敬地敬予苏烈与梁建芳。
复又端起自己的金碗,与二人举杯共饮。
刹那间,城门之下,呼喊之声如排山倒海:“陛下万岁,大唐必胜!”此声如雷,滚滚不绝,似可穿云裂石,震荡九霄。
苏烈与梁建芳身着铠甲,头戴红缨盔,再次向李治抱拳行礼。见李治微微颔首,二人拉缰、踩镫,身姿矫健地跃上马背。那枣栗色骏马,仿若战场勇士,亦头戴盔面,威风凛凛。
哒哒蹄声起,苏烈纵马至队伍中央。只闻“唰”地一声,他拔剑出鞘,寒光凛冽,杀气腾腾,那剑身泛着的白光似可映照出将士们的热血之心。苏烈将剑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高呼:“出征!”
五千训练有素、整齐划一之大唐骑兵闻令而动,调转马头,追随二位将军,向着京城长安之西北方向疾驰而去。那马蹄扬起的尘土,似是为他们的征程扬起的征帆。
此乃李治生平首次送将出征,亦是他首次遥控指挥对突厥之战争。他目光悠远,望着渐行渐远之军队,心中默默祈祷、殷切盼望。他盼此役能大获全胜,尽显大唐之威风。此役于他宏图大业至关重要,乃是大唐数十年来首回主动进击突厥之战,而非如先帝那般以防御为主。
历经半月浴血苦战,苏烈与梁建芳终不负所望。初战东突厥,便令敌军溃不成军,一举夺取突厥祭祀之狼山与龙城。
“苏将军首征便为陛下连取两胜,夺得狼山与龙城,梁某实是钦佩不已!”梁建芳由衷赞道。
苏烈谦逊摆手,满面喜色:“非也,实乃陛下英明过人。若非陛下智谋超群、指挥有方,吾等安能获此胜利?陛下向来以柔弱示人,不过是韬光养晦,以图长远之抱负。”
梁建芳深以为然,颔首微笑称是。其实,直至此刻,他方后知后觉地领略当今皇帝之真实性情与非凡才能。心中暗叹,陛下竟能隐匿多年而不被人窥破真意,即便是先帝,恐亦难察觉。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实非凡俗之君,必成大业。
“梁将军,吾等只顾欣喜,险些忘却正事。速传监军前来,撰写报捷之战报,遣人送回长安!”苏烈轻拍额头,提醒道。
梁建芳欣然应道:“嗯。”继而高声呼喊:“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士兵入内询问。梁建芳将插着红鸡毛之匣子递予他,郑重言道:“速将此捷报送回长安,务必亲手呈于陛下!”
“诺”士兵应了一声,拿着捷报走出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