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先生走到马车旁,将马车轿厢的窗帘掀起,只见有两个女子坐在里面。
一个女子身穿粗布棉袄,头上顶着丫鬟髻,身材娇小,一脸青涩,最多不过十六七岁,正好奇的向外面张望。
另外一个女子身穿一件大红妆花通袖袄,纤腰细柳,两条腿虽然蜷在那里,但仍显得笔直修长。她的脸上略微施着淡妆,一张瓜子脸,看起来又漂亮,又秀气。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便是荀先生的女儿荀岚竹了。不过跟丫鬟的好奇不同,此刻的她显得有些意兴萧索,看到父亲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竹儿,高台上的那位,便是少东家。”
荀岚竹抬起头,看到远处全是战兵挤在那里,当中高台上一个年轻人身穿百户官服,看起来虽然白白净净,但想起这位少东家经常在青楼里流连忘返,绝非良人,脸上不禁露出苦涩之意,低声吟道:“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荀先生听到这句诗,顿时脸色一变,轻声喝道:“竹儿,你现在已经来到墩堡了,这种诗句,万万不可再念了。少东家绝不喜欢。”
受到父亲的斥责,荀岚竹低下头,不言不语。
她自幼饱读诗书,心中只想嫁给一个知书明理的读书人。但眼前这位王少钧,却是个从不读书的,她曾经看到过王少钧写给父亲的信件,字写得一塌糊涂,便是佐证。
她不喜欢这门亲事,但奈何父母喜欢,特别是母亲,只想让父亲的事业更稳固一些,更是态度强横,一力促成。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只好低声道:“竹儿知道了。”
荀先生自悔说话有些重,又道:“为父让你嫁给少东家,是为了你好。现在你虽不明白,但以后等你长大了,就能体会到了。——你现在既然不肯下车,我便先安排你和媒人先住进官署吧。我一会儿还要向少东家汇报商事,无暇照看于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一切都听父亲安排。”荀岚竹面无表情,低声答应道。
看到女儿这副不情不愿的姿态,荀先生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和妻子的这个决定,对女儿来讲是福是祸。
转头看向高台,眼前的热闹场景又让他振奋起来。如今屯堡的发展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也能看出来这些屯民也是发自真心的拥护少东家。
有这种凝聚力,干啥不能成?
他正欣喜中,突然意识到把客人胡秋白给晾在了一边,转头看去,只见胡秋白也正在兴致勃勃的围观着高台上的授勋仪式。
他对这个胡秋白始终有些猜不透,害怕他会窥探墩堡的机密,忙走过去,轻声说道:“胡先生,十分抱歉,少东家这会儿正在忙,要不咱们先去官署等待?”
“不着急,不着急。”胡秋白摆摆手,显得十分有兴致,问道:“子弦兄,这些战兵,用的都是鸳鸯阵吧?”
荀先生听着胡秋白跟自己称兄道弟,变得亲切了许多,显然是看到了墩堡的兴旺后,有意和自己拉近关系。于是也称胡秋白的字道:“静霜兄,想不到您还懂战阵,何以得知这些战兵用的是鸳鸯阵?”
胡秋白微微一笑,指着远处墙角靠着的一个狼筅道:“此武器名叫狼筅,南方用铁枪头和竹筅制成,到了北方,由于竹子稀少,便用的铁刺和铁钉。贵墩在这基础上,还加了一些铁蒺藜,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改良,足见王大人练兵之精,已颇得戚少保之精髓。”
荀先生有些意外这胡秋白竟然懂这些,正待说话,却听身后一人说道:“何止如此,俺们王大人还精通火器,区区狼筅,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一起转过头,只见许东正笑吟吟的站在身后,对两人恭恭敬敬的作揖道:“荀先生,您来啦。”
“原来是许兄啊。”荀先生立刻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对胡秋白介绍道:“这位便是弊号负责卷烟生产的大掌柜,许东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