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码头,英国人在1864年修建的轮船码头,时至中午,轮船大多出了海,只有十多天吾蓬小船还在江中捞鱼,老渔民将小船驶至江中心,垂下一根钓鱼竿,倚靠在船舱里,将草帽遮在脸上,嘴里还哼哼着两句苏北小调。
从早上忙到现在,十多个光着膀子的码头卸货工人卸完了最后一船货,工头们将大伙儿聚集在一起分钱,每个人都能分到的五六毛钱,这就算是忙活了半天的报酬。
工人们脱了裤子,只留一条短裤,亦或者是一丝不挂的跳进江中洗澡,洗去身上的脏汗,洗完澡上了岸,惹来在江边洗衣服的小媳妇们惊呼连连,直呼不要脸。有的水性好、心眼坏的小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天没动静,忽然出现在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婆娘面前,被吓到的女人将手里洗的衣服丢进江里,顺水向北漂去,惊魂未定,待看清楚是这帮捣蛋的劳工时候,嘴里骂骂咧咧的,手里提溜着根棍子便要追打。
惹事的小子恶作剧成功,冲婆娘做一个鬼脸,又是一个猛子,不知去了那里,笑声连连。
光着屁股的半大小子在靠了岸,连成一块的几艘船上跳来跳去,嬉戏玩闹,水边长大的孩子水性都不错,大人们心里紧得慌,催促喝骂着让他们上岸,有一个倒霉的小胖小子,跳船的时候慢了半拍,被家长一把揪住了耳朵,在孩子的哭喊叫疼的声音中带着他远去。
劳工们洗完澡,一身轻松,拿着刚发下的辛苦费,去到最近的一个面摊上,花一毛钱,来一大碗面条,切得拇指宽的面条上面撒上小葱和辣椒调和好的臊子,再切上些碎猪肉末,热气腾腾的大碗面端到面前,也不吹一吹,用筷子猛夹一把就往嘴里塞。
有的人舍不得那一毛钱,没关系,花三分钱,买几个掺着糠和成的玉米饼子,或者是一碗掺着沙子的大米饭,就着几根小葱,或者是朝天椒,大口大口嚼着辣椒,辣出一身汗,驱去身上的寒气。
吃完饭后,衣服往地上一扔,躺在衣服上小憩一会儿,养足精神等着下午来船的时候继续开工。
混迹在上海滩码头三十年的老工头,点上烟锅,猛嘬一口,美美的吐出一股烟圈,坐在一条倒扣在岸边的船上,在一旁围着五六个年轻点的工人,抽完一袋烟,心情不错的老工头给他们讲起了三十年前的往事……
一艘自北向南的轮渡驶来,黄浦江平静的江面被船头割裂,泛起两道黑黄色的波涛,轮船慢慢靠了码头,常年在码头干活的码头工人见有船到了,招呼一声老工头。
老工头收起了烟锅,插在腰带里,站在破船上,中气十足的吆喝一声:“抛锚靠岸旗子亮,小伙子们开工喽!”
船上扔下铁索来,十多个壮小伙子咬着牙,拼着劲儿将船固定在码头上。船上顺下梯子来,工人们上船上将货物往船下搬。袁兆龙与郑少成也从船上下来。
袁兆龙刚一下船,便有人围了上来。来的人笑道:“袁兄,郑兄,京城一别,可是一月有余,不知袁兄还记得我否。”
袁兆龙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京城和自己聊过两句的徐绍祯。“哈哈哈,徐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袁兆龙记性还不错,当时想和他多聊两句来着,不过后来被袁给拽到北洋阵营里去了,后来在就职典礼结束之前,袁兆龙就不辞而别了,也没有机会再和这帮革命同仁们聊上两句。
“咱们党内的同仁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就剩你和孙先生没来了,若不是今天我刚好过来走一圈,还见不到袁兄了呢。”
“什么?孙先生还没到?”
袁兆龙诧异。“这次的多党派会议不是宋先生召开的吗?为何他这个领袖却还未到?”
被湖北诸多事务牵连,袁兆龙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了,然而正主都还没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请,咱们边走边聊。”
徐绍祯给袁兆龙讲清了其中原委,不是孙先生不给面子,而是在北洋暗中施加压力下,孙先生这个前任大统已经被迫离开了国内,不会轻易再回国,革命党人失去了这个精神领袖,其号召力和影响力也已大不如从前,最大的隐患已经被排除掉了,革命党对北洋掌政的威胁就更小了。
“袁老谋深算,真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袁兆龙由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