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啥事儿了?闹矛盾啦?”治安员和巡警们的喧嚣引来了一旁正在劳作的理查的注意,他探头探脑地瞧了个究竟。
郭大伯见到理查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双手撑着桌子伸长脖子,心里对洋人的那份隔阂感顿时消减了许多。
他笑着解释道:“咱这法租界的巡捕房和市区的巡警可是世仇啊,眼前的广福路就是法租界和咱上海城区的边界线,南边归上海城区管,北边则是法租界的地盘。两边对此路的管理权归属可一直是模棱两可的。平日里大家相安无事,市区巡警也很少来这边。可有一次在红十字医院门前的义诊活动中,法租界的巡捕打了一个跨越障碍物的市民,那人本身就有些疾病,一下子就没缓过来去世了,就在咱这广福路上。那次事情之后,上海市警察局态度强硬,不仅要法租界交出涉事巡捕,市区巡警也开始三天两头在这儿晃悠,从此两边经常为此争吵,习惯了就好了。”
理查一脸困惑,显然难以理解这段冗长的中文叙述。但他很快就将语言问题搁置一边,目光落在艰难挪向他们的杨老汉及其同伴身上。
“叶大夫,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来找咱们帮忙的?”理查指了指挣扎着向他们靠近的老杨和他的同伴。
叶恒宁一听,下意识地抬起头。人的眼眸会说话,直到今天,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夫才真正领略到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虽然相距近十米远,但叶恒宁似乎听见那双眼眸在呼唤他——救救我!
“理查,救人。”叶恒宁说着,右手用力一撑桌面,整个人便飞身跃过了桌面。
“哇哦。”理查见状不禁惊呼出声,他也想效仿叶恒宁那样潇洒地翻越桌面。然而,与此同时,萨克的动作更快一步,只见他轻巧地拨弄了一下桌子,两张桌子立即听话地移至一旁。
理查这时已顾不得耍帅,匆忙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疾步追了出去。
老杨的同伴见几个外国人向他跑来,不由得本能地停下脚步,戒备之情溢于言表。
叶恒宁见状,毫不犹豫地来到二人跟前,全然不顾对方警惕的目光,直接伸手去探老杨的额头。
手感温度估计在三十八度五以上。
“身上有没有伤口?”叶恒宁语气严肃,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或许是叶大夫的威严震慑到了他,也可能是这一袭白大褂给人的信任感,面对这般郑重其事的问题,老杨同伴的神色反倒松弛下来。
他瞥了一眼叶恒宁因触碰老杨额头而沾染上泥土和汗水的手,不由得脱口而出:“他这两天一直喊腿疼,连翻身都难,说是稍微一动就痛。至于伤口,我不清楚。”
“腿部?具体哪个位置?”叶恒宁也不啰嗦,径直动手检查,“病人叫什么名字?”
“杨……杨大志。”
“杨大志,杨大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的话给我点反应。”叶恒宁操着一口地道的上海方言询问。
杨大志的眼皮剧烈颤抖着,像是想要回应些什么。
“行了,别说话了,留着力气。萨克,把人抱进去。”见萨克已然跟到了自己身后,叶恒宁连忙指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