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壶,那种专门用于术后病人,带有长长的导尿管的那种,你去拐角处的杂货店问问,他们应该就知道。”叶大夫平静地给出了答复。
“尿壶”两个字一出,现场瞬间陷入了沉寂。
杨素新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老汉胸膛急剧起伏,嘴唇微微颤抖。他的眼神扫过周遭的一切,沈家、唐家、叶氏祖孙叶广言、杨素新,以及一群医护人员,还有那个十八岁的乡下少女叶芳……
英雄落幕,星辰黯淡,唉,真是悲壮的一幕。
在叶大夫的眼中,术后需要借助专用尿壶方便之事,实乃寻常不过。他在心里回想,即便是在往后世那些专治脏器疾病的外科病区,哪个病人的床边不是放着这么一只专用尿壶呢。因此,他无法揣摩张老先生对此感到羞耻的心态。
“除此之外,家属要做好全天候陪护的工作,这两晚病人还需要挂点滴,估计时间可能会比较晚,为了病人能够休息好,家属们怕是要受累了。”
“哎呀,叶大夫,真是太感谢您了,真心感谢!”张主任紧紧握住叶恒宁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行了,那就把病人送回病房吧,有事的话就去找护士站。”
叶恒宁一边说着,一边始终埋头看着手中的手术档案,仿佛要从中解读出深意,一身白大褂裹得他密不透风,只露出了低垂的目光。
叶恒宁并未准备好面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在母亲张素娥那里,他是儿子;而在父亲叶广言那里,他仅是个延续香火的后代。这点,原主或许并不明了,但叶大夫却看得分明。
从叶大夫的旁观者视角来看,原主的父亲叶广言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物,旧时代的观念与新时代的思想在他身上碰撞得火花四溅。出身于传统的商人家庭,但他自幼接受了新式教育,动荡年代敢于抵抗家族意愿,坚持北上求学;却又困于宗族观念和母亲的哀求,娶了张素娥进门。
此事背后有个小故事。当年叶广言决定北上求学过于仓促,让整个叶家都措手不及。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又逢战乱之际,家族自然坚决反对。然而,这位叶先生的决心异常坚定,甚至不惜绝食以示抗议。最终双方妥协,叶家允许他外出求学,条件是叶广言需在离家之前给叶家留下一个后代。然而,北大开学在即,短时间内哪里能找到合适的门户相匹配的人家匆匆嫁女呢?于是便有了张素娥进入叶家的事情发生。
当年老太太讲得清楚,只要张素娥生下一个男孩,她便是名副其实的叶家主母。张素娥也正是冲着这个名号来的,可谁料到第一胎生下的竟然是个女孩,从此她在叶家过了好几年既非妻也非妾的日子。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叶广言在北大邂逅了志同道合的杨素新,为追求新时代的爱情,他许下了夫妻一妻一夫的誓言,并公开抨击妾室制度,一时风光无限。然而杨素新未能生育儿子,在其母亲以哭闹自杀相逼之下,叶广言又回到了张素娥身边,自此,叶家的大门之内上演了一出好戏。
新旧思想的挣扎、徘徊、碰撞,新秩序与旧规则交织成一团混乱的帐目。
“那我去买吧,素新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叶广言挤出一丝微笑,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