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钟浪飞万念俱灰之时。
一股极为低沉、又极为清晰的喃喃之声,回环重复着自己听不真切的字句,在耳边飘荡。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王金堆放下手中草叉,茫然失措,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放低了自己手中的农具。
忽然有个声音道:
“咦,哪来的和尚念经?”
“和尚?”
“对啊,平山寺有几个老和尚,穿的破破烂烂,每天就是这么从早念到晚,我上山捡柴时听到过。”
“老和尚下山来干嘛?”
一时间众说纷纭。
念经声不远不近,一直在空中盘旋,当空的太阳光仿佛逐渐凝聚,一道身影在汇集的金光之中若隐若现,然后终于浮出真身:
一个表情祥和,五官清瘦的年轻人。
他的面容,好像用万年深海砗磲雕琢而成,在太阳下反射着夺目的宝光。
年轻人从衙门的天井上空现身,轻轻落在地上,正好挡在众人与钟浪飞中间。
王金堆首先叫出声来:
“是山神爷爷!山神爷爷显灵啦!”
此言一出,闯进衙门的众人顿时一片片地原地跪倒,大呼:
“山神爷爷!大发慈悲,收回法力吧!”
“都是那伙盗墓贼惊动了爷爷!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怪罪在我们头上啊!”
钟浪飞满眼惧色地看着眼前这个金光缠身的年轻人,他虽然阅历比普通人更广阔些,却也从未见过修为如此高深的修真之人。
此等光芒在身的修真者,简直犹如千年前的道尊再世!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一句娇滴滴的话语,紧接着飞进来一个衣裙飘飘的少女。
“弥真大哥,你走得可真快,我差点赶不上了!”
这少女一身仙气,相貌玲珑、身材有致,漂亮得不像凡尘中人。
百姓之中,登时有人起哄:
“山神婆婆也来了!”
“太好了!山神婆婆,劳驾劝一劝山神爷爷,让您老人家的好相公,勿要再生气了!”
少女俏脸一红,不顾众人,只对着她的大哥说道:
“这些人乱讲,什么婆婆、相公的,弥真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和他们计较。”
这两人,正是弥真和疏星。
……
弥真对疏星面露微笑:
“我没这么小气,去跟普通人计较。”
他向前踏出一步,对四面八方的众人双手合十,行了个禅礼:
“诸位!天大的事也抬不过一个理字,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和气?更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在界州府一役中见过了诸般生死,弥真实在不愿意看见这些普通人居然自己内斗,徒伤人命。
众人听弥真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自个家邻居一样亲近平和,才发现这年轻人并非什么山神,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番打杀进衙门,是凭着人多势众,起哄之下,脑子一热做出来的冲动,没有顾及后果。
如今,脑筋冷却下来后,人人都感到有些不妙。
王金堆首先反应过来,拜道:
“爷爷呀!你不是山神,可法力这般高强,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呀!”
不料,跪到一半,王金堆却发现自己的膝盖怎么也下不去。
只听弥真淡淡地说:
“有话,站着讲。”
“小僧法号弥真,叫声和尚就是对我尊重了。我不是你们的爷爷,受不了跪拜大礼。”
王金堆一生中,跪了多少当官的、绿林豪侠、土匪恶霸,还没遇到过一个不许自己行礼的,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本来伶俐的嘴巴也不免迟钝了些。
“是、是!禀爷……弥真和尚,事情是这样的……”
王金堆吞吞吐吐,说到关键处,旁观众人气愤不过又跟上两句,就这么唠唠叨叨讲了一通,弥真也算是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