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章已经连日没有休息好,日夜熬在城头。虽是文官,没有上阵杀敌的能力,但是大敌当前,这个瘦弱的文人竟是迸发了无尽的勇气,冒着箭雨飞石奔走在城头,就连久经沙场的董潼也对他暗自敬佩。
这日黄昏辽军又在城墙外留下几百具尸体,先退兵休整了。董潼劝卢希章赶紧回府休息,卢希章也真的熬不住了。生死阵前没啥感觉,大战过后,自己反倒是手足颤抖,后怕的要命,眼前晃的都是爬上城头的那几个契丹兵凶恶的脸。于是告别董潼,一步步挪回到自己府内。董潼倒是个狠人,早就令人在北门城楼扎了中军帐,自己日夜住在城头上。
卢希章没有子嗣,自己府里的人都被他打发去整备军需,协助守城,只剩了自己夫人和一个丫鬟,一个老门房,还有董潼派的两名士兵保护卢府。当夜回到府里,卢希章先看了邸报和公文,不出所料,虽然离定州不足两百里,但是杜宣对定州的求救置若罔闻,没有任何消息。倒是小皇帝处发文来嘉奖自己和董潼,给自己升了四品官,也加封董潼为四品中郎将,又令定州坚守待援。卢希章扔了公文,暗自骂娘,索性踏踏实实由夫人伺候自己沐浴更衣,睡了个香甜。
第二天一早,卢希章还没睡醒,隔窗老门房就来报,说杜宣杜大人的信使有要事求见。卢希章心想这个杜大人可算是有信了。虽然定州还没到山穷水尽,董潼城外还有一万后备军没动,但是杜宣处能早有打算,自己也安心。急急忙忙穿了朝服出来正厅,只见几十个人手按刀柄围在院中,厅里一个将军穿着斗篷正在喝茶。
卢希章眼见自己府里来了这么多带刀侍卫,心里一寒,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厅里那个将军,掀开头上的斗篷,卢希章一见,大吃一惊,来人竟是杜宣帐下左抚远将军丁义贞。
定州虽然归杜宣节制,但是只限于军事,政事还是由朝廷六部来管辖。丁义贞率军驻扎在潭州附近,最近一直没有听说有潭州军有什么调动,突然来到定州,而且不去见董潼,先来见自己。卢希章心里狐疑,倒是楞了一下。
丁义贞呷了一口茶笑道:“怎么了卢大人,不认识我了?”
卢希章忙定了一下心神,拱手笑道:“没想到竟是丁将军亲自来定州,如今契丹围城,形式严峻,不知朝廷有何旨意?”
丁义贞听卢希章有意强调朝廷,心里一笑。本来董潼与卢希章闹得几乎水火不容,杜宣本以为大事之际,两人会离心离德,定州可以长袖善舞,唾手可得。结果没料到两人竟然摒弃前嫌,还擅自做主挑起战端,以致成王派人来好一顿训斥杜宣,更是言说怀疑杜宣与大辽合作的诚意。杜宣狗急跳墙,急招丁义贞密入定州,一定要想办法夺了董潼和卢希章的兵权,扫除契丹和杜宣军之间的障碍,自己好全力南向,逼迫小皇帝禅让。丁义贞也知道卢希章和董潼又臭又硬,不想和他做口舌之争,笑道:“丁某奉了杜宣杜将军之命,前来劳军,并带了杜宣将军的手谕,劳烦卢大人等一下,等董将军来了一同议事。”
卢希章笑道:“原来如此,董将军的中军帐在北门,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一同前去。”
这边卢希章张罗着要走,丁义贞却是稳坐在太师椅上,拿起茶来喝了一口,笑道:“卢大人,不要着急,丁某已经派人去请董将军了。”
卢希章一愣,只见丁义贞的手下把马嘴勒了,几十匹马拉到后院藏了起来。门口原来两名士兵已经不知去向,换了两个不认识的。另有两个人拿着扫帚打扫了府门前的马蹄印。天色微明,厅里没有掌灯,几十人虽然罩着斗篷,但见盔明甲亮,刀剑泛着青光,卢希章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脸色青白,不可思议的看着丁义贞,喝道:“姓丁的,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杜宣的意思?”
丁义贞慢慢的站起来,笑道:“卢大人,今日借你的府邸一用,您先回避一下。”
卢希章大怒,指着丁义贞骂道:“姓丁的,你想做什么?我乃堂堂大燕国定州观察使,正四品,你也就是个从五品,好大的胆!”
丁义贞也不跟他辩解,手下几个人上来就按住了卢希章。卢希章知道丁义贞要设计陷害董潼,心里大急,嘴里骂个不停,拼命挣扎却是无法挣脱,被人打断了左臂,嘴里塞了麻核绑了起来。府里的丫鬟,门房和卢夫人也被人绑了。
丁义贞叹道:“卢大人,你与董将军擅自开战,贻误军机,丁某奉都讨招使杜大帅的军令,拿尔等问罪,卢大人稍安勿躁,不要多言。”
卢希章怒目圆睁,嘴里呜呜作声却是无可奈何,被人带去了后堂。卢夫人和丫鬟大惊之下哭啼不止,丁义贞却也不阻止,令人把他们关在厢房,只准哭啼,不准说话。打开大门,只等董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