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售货员热情地介绍自己,像是一个小迷弟,一脸崇拜地跟陈泽讲着自己对陈泽事迹的了解。
“当时您和四中老大薛放干架,我还跟着您一去了。亲眼见你把薛放那孙子打得哭爹喊娘,当时我就在您身后!看着那帮孙子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陈泽记得和四中干架的事,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干架的原因他还记得,是因为那个叫薛放的小弟在溜冰场拍婆子,和他手下的人发生了冲突,最后把事情闹大了,他出面协调了一下。
不过,陈泽是真的想不起来当时自己身后有这么一个人,他只记得对方好像曾跟着自己混过一阵子,不过很快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退会了。
待的一两个月就退会的,这些年有很多,从来都是去留随意,打声招呼就行了,陈泽对此没有过多要求,有时甚至都不曾过问,也从没想学《不良人》中的不良帅搞一个——“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不良人,”
不过,如果是小海在这里的话,可能还会记得对方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工作?”
陈泽见对方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高高在上,一言不发,因此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这个叫李想的少年太热情,听见他的询问,又是激动地絮絮叨叨,开始给陈泽讲述他为什么在这里的由来。
“本来我也不想来的,我见大家很多人都下乡了,我也想跟着去,响应国家号召,追随主席他老人家的口号,为国家减轻负担,去广大农村锻炼锻炼,可是没想到我爹他不同,非得让我来这里工作……”
又唠唠叨叨拉着陈泽说了半天,一直到陈泽脸上有些不耐烦了,才止住了话题。
不过,陈泽也大致了解了情况,看着对自己老爹一脸埋怨,就差骂自己爹是封建fd分子的李想,只能在心里说一句,
“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了,泽哥,还没问您来这里买什么呢?”
李想好像终于想起了正事儿,明白过来自己还在上班。
“随便逛逛,买台电视机!”
李想一听这话,觉得终于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激动的拍了拍胸脯,向陈泽保证。
“买电视啊!泽哥,您放心,交给我!”
随后就开始如数家珍地向陈泽介绍起不同电视的品牌与性能。
“这台是燕京牌电视机,是咱国家第一台国产电视机的品牌的,五八年天津产的。这款电视搁前几年,卖的很好,那时候能买一台燕京牌儿电视,那是倍儿有面儿!”
“现在不行了吗?”
陈泽好奇的问道,他对这些不太了解。
李想摇了摇头说,
“不行啦!这两年燕京电视质量越来越差,隔三差五都有人顾客上门投诉,说电视不行,要退货。”
这几年因为运动的原因,人心思动,厂子从上到下都在搞运动,领导担心自己位子,不能好好治理工厂,管理层混乱,工人没有良好的工作环境,加之混日子的人越来越多,也就导致产品质量下降。
就像红星轧钢厂,这些年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那哪个牌子好点儿呢?”
“金星的,飞跃的,还有熊猫的都挺不错!”
“尤其是飞跃牌的,是由沪市无线电十八厂生产的,他们厂生产的东西都挺不多。”
“另外还有凯歌牌的,是沪市无线电四厂负责生产的,也还行,就是贵了点,这台十二寸的要四百多,还要电视机票。”
“我建议您买飞跃牌的,这个虽然也要票,但……”
李想还想接着往下说,但却被陈泽开口打断。
陈泽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了,就凯歌的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电视机票。
李想本来还想说,如果买飞跃的,可以通融通融,不要票的,但看见陈泽递来的三张票,口中却哑然了。
惊讶地问道,
“三台?”
陈泽点点头,
“是三台!能送货上门吗?”
“能能能!”
三张电视机票,加上三台电视的钱,加起来快两千了,他家五口人两三年也攒不下这么多,他见过豪横的,还没见过这么豪横的。
他以前也只听说陈老大为人最低调,抽烟都只抽大前门,从来没见他抽过中华。不像其他的老大,都是兜里有十块钱,逼往一百块钱上面装,谱有多大才多大。
现在看来,传言还真没错,都这么有钱了,电视一买就是三台,居然还抽大前门,穿破窟窿的老土蓝色工人衬衫。
“鼓巷雨水胡同李家知道吗?你应该去过!”
“去过去过!”
雨水胡同,李家大院之前一直社团大佬开会的地方,李想以前听人说过,也去过一次,知道在哪里。
“帮我送到那里就可以,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想接过大佬递过来的烟,放到耳朵上,受宠若惊。
这些年来,如果说小混蛋是南城与北城平民孩子的偶像,那陈泽就是东城孩子的偶像。
无关英雄主义,也不同于小混蛋周长利敢与大院儿子弟对抗的勇气。
纯粹是因为陈泽最讲义气。
只要入了会,就是兄弟,谁家有困难了,团里都会尽量帮忙解决。
而会里的兄弟,谁要是遇到了麻烦,惹到了什么人,也不用担心,会里也都会出面调停,必要的时候,陈泽也会亲自出面,“劝”对方接受“道歉”。
因此,如果说其他社团是最热血,最能带给少年们青春的激情四射,肾上腺素飙升。
那陈泽领导下的社团也是一众顽主中,最讲义气的。
只要你进了社团,帮社团办事,出了事有人帮你平,遇到麻烦有人伸手帮你。
真真正正地给人家的感觉。
这就是陈泽给手下人,给外人的感觉,不过其他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需要钱的,如今没了钱,一切的美好都如同泡沫幻影,瞬间崩溃。
但不论怎么说,陈泽几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终究是给一些人带来不一样的色彩与感受,即使是如今社团解散了,依旧有不少人念着他的好,钦佩他,敬仰他。
虽然不知道这种情感还能维持多久,但至少没有随着社团的解散立刻分崩离析。
傍晚,天昏昏黑。
陈泽单手提着一个正方形黄色纸箱回到了家。
进了家门,闻到各家厨房传来的不同饭菜香。
绕过萧蔷,跨过莲花门,一眼就看见自家门口,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凳子上用功学习。
陈泽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在作业本上画画。
“舅舅!你回来啦!”
脚步声惊动了不认真的学习人,小丫头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亲切地抱住陈泽的大腿。
“怎么这么晚啦还在写作业?”
小丫头听见舅舅的话,委屈巴巴撇着小嘴,含泪待放。
这时候,厨房出来陈母的声音,
“陈花花,你的作业写完了吗?赶紧写,没写完不准吃饭,晚上觉也不用睡了,就让你姥爷盯着你。”
姥姥严厉的声音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逼入绝境陈花花,一把推下悬崖。
“呜呜呜,舅舅,救我,姥姥太坏了,作业根本就写不完!”
“谁让你白天又偷跑出去玩儿!写不完怪谁?”
好吧,陈泽这下明白了,原来是工程烂尾了!
陈泽帮哭的稀里哗啦、可怜人的小花花抹干热滚滚的眼泪,温柔的劝慰道,
“不要哭了,舅舅相信你,好好写,你一定能写完!”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夜晚,创造一个奇迹。”
“从破土动工,到封顶大吉,用实际行动,让你妈和你姥姥看看,什么是花花速度。”
“狠狠打他们的脸!加油!舅舅相信你!”
陈泽给小外甥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而后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小家伙更加绝望的哭声。
“啊啊啊——舅舅,你也欺负我,啊啊啊,呜呜呜——舅舅是坏蛋,我不跟你好了!”
温柔的动作,冰冷的话语,将即将坠落悬崖的小丫头拉上了岸,而后又狠狠地踹了下来。
陈泽进到客厅,将黄色大箱子放到餐桌旁的柜子上,随后便洗手吃饭了。
晚饭吃到一半,细心的陈母突然发现柜子上多了一个醒目的大箱子,于是疑惑地开口问道
“家里怎么多了一个箱子?”
“老陈,你在哪儿捡了个箱子?”
陈母将目光望向丈夫,以为是丈夫在哪里找了个纸箱子,用来装东西用的。
正在吃饭的陈父看了看箱子,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我!”
陈母听罢,又看向大女儿。
不过,还没等话说出口,一旁的陈泽就开口说话了。
“是我!”
“那是我买的电视!”
陈母听了,表情平淡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搞清楚了是谁捡回来的,她也就没有疑问了。
随后,陈母像是触电了一样!
反应过来的陈母,夹菜的筷子停留在空中。
扭过头盯着自己儿子,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