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平注视着老人那已没有了生命的尸骸,久久不能言语。
他的人生本该平凡,却在死前的那一瞬间令自己变得无比高大——那首歌的诞生预示着他成功突破了整个时代、甚至一整条时间线的所有禁锢,让人民的声音再一次响彻于欧洲大陆的上空。
半晌,他才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曾经,我多少还有些不理解,为何先烈们会如此前赴后继,以至于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现在,我好像多少有些明白了。”他喃喃自语着,“但这代价却未免太惨烈了些。”
“放心吧,老先生……你最后的理想,必然会被继承下去。”
握住对方那已僵硬了的右手,卢平庄重地开口。
“如果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所以能变本加厉地对人民进行盘剥,是因为‘你们’不曾出现的话,那么或许,我便注定要背负将‘你们’带来的使命。”
“世界将会改变——总有一天,那个不会有任何人饥困、容得下孩子们笑容的时代,将会降临在我们所有人中间。”
哪怕那注定会是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卢平心想。
尽管在外表上与自己所在的那条世界线颇为相似,但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这里终究是一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
卢平也曾质疑,在这样的世界中,建立起一个真正公义与平等的社会秩序是否可行。但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决定抛下了自己的怀疑。
正如切·格瓦拉所说:“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哪怕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最底层挣扎的千千万万普通民众拥有最起码的温饱,他们至少“应该来过”。
就在卢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丝细微的、近似于超凡者晋升的波动忽然自门外传来。
卢平当即转向房间的大门处,声色俱厉地开口:“是谁!”
片刻之后,房门伴随着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缓缓敞开。
楼道的阴影中,男人的身影郑重地向他行礼:“请原谅,罗宾先生。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一时沉溺在了那高尚的思想当中。”
“看得出来,您所记忆下的内容并不齐全。但它却与我、与一些雅各宾党人这些年的思考不谋而合,甚至——如您所说——走得更远、也更成体系。”
听到那熟悉的,带着些许斯拉夫口音的法语,卢平不禁愣了一下:“……弗拉基米尔先生?”
“是我。”
曾协助他救出抗议工人,并提供了有关儿童失踪案关键线索的记者如是回应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从您开始讲述那套理论的时候。”斯拉夫人坦诚地回答道,“我本是来这里调查那场火灾事件与儿童失踪案之间的关联的,却不曾想竟遇见了您——”
他扬了扬自己手中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幽深的阴影下,卢平注意到他右手的手指已因高强度的记录而泛着白。
“我无比赞同欧仁·鲍狄埃先生最后的话语。”他接着说道,“这样高尚的理想,这样宏伟的愿景,必须有人将其继承下去,传遍世上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