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皇帝陛下!”
高耸的木质阶梯阶梯中央,奥尔良公爵和莱平局长同时举起了酒杯。
在宾客们的目光之中,二人相视一笑,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龃龉。
至此,在他们的联袂宣言之下,晚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小约翰·施特劳斯Op.388《南国玫瑰》圆舞曲悠扬的旋律声中,宾客们或是相互举杯,或是交谈融洽,或是结伴起舞……好一副和谐友善的作态。
“有些时候。”看着阶梯上的二人微笑碰杯的场面,卢平不禁轻声感叹,“我真觉得那些上层阶级的老爷们都是天生的变色龙,明明是数分钟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数分钟后却可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和好如初。”
“这就是顶级政客的素质所在了。”约瑟芬轻轻转动着高脚杯中澄黄通透的香槟酒液,“奥尔良公爵姑且不论,莱平局长可是从最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知道政治这种东西,最好将分歧掩盖在桌面之下,永远只对外人展示出团结友好的一面。”
“不光如此。”夏洛特插话道,“即便是对奥尔良公爵而言,他同样还需倚仗莱平局长的力量。”
“哦?怎么说?”
“在这两起案件接连发生之后,承受压力的可绝不止莱平局长一人。”少女看向了那位大腹便便的公爵,“作为巴黎警察总局的直属上级,内政部部长同样会承受来自皇帝陛下和其他部长的压力。”
“可以看得出来,我们的公爵大人之所以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多半只是由于奥尔良家族的余荫。因此,他在同侪之间的评价只怕并不是很好。在这样的现状之下,他反而更加需要莱平局长的全力配合与协助。”
夏洛特最终做出了如此论断:“哪怕在这两起案件上接连失手,局长依然是那个以利落手腕镇压了学生抗议的‘大棒小人’、推动法国警察体系现代化的最大功臣——公爵迫切地需要这样一位忠诚而有能力的手下及时侦破这些案件,替他平息来自上级和同僚们的压力。”
“也正因如此,公爵才会选择在宴会这样相对温和的场所与对方通气,而不是在某场正式会议中将局长数落一通。大难当前,他可不敢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与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正面翻脸。”
“弯绕真多……”卢平再度意识到政治对他而言究竟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
说到这里,圆舞曲的旋律开始逐渐衰弱了下去。
“准备一下。”约瑟芬忽然转头,看向了卢平,“我们差不多也该上去一趟了。”
“上去……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舞池上了。”少女白了他一眼,“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场所——若是不趁现在赶紧跳上一曲,证明自己有伴了的话,等下可少不了有男男女女过来骚扰我们。”
呃……还有这种规矩?
对宴会礼仪一窍不通的卢平刚想回话,夏洛特便皮笑肉不笑地抢先开口:
“掌控欲太强可不是什么优点,当德莱齐小姐。”她说,“您应该给予家人充分的自由选择的空间。”
“您说得很对,福尔摩斯小姐。”约瑟芬回以相同的微笑,“如果拉乌尔选择了与您共舞的话,我一定会给他最大限度的支持。”
轮椅上的少女瞬间沉默了下来,她低下头,双唇紧抿着,一时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咳咳……这样的玩笑可不太好,姐姐。”眼见场上的氛围逐渐转向尴尬,卢平匆忙打起了圆场,“抱歉,福尔摩斯小姐,姐姐她……”
“没事,我不在意。”叹息一声后,夏洛特轻轻摇头,“认真想来,您姐姐说的也对,如果想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话,这样的环节的确是必不可少的。”
“但……你……”
“您不会真要选我当自己的舞伴吧?”少女对着他笑了笑,“那样的话,您反倒要因为与轮椅共舞而成为全场的焦点了。”
至此,圆舞曲的旋律已彻底迈向了终结。
深深地与她对视了好一阵子,卢平这才沉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