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六章 状元及第(1 / 2)一盏孤灯照玉堂首页

一缕晨曦,三声鸡啼。

今日是会试第一天,和府上下全都在忙着杨慎和杨惇考试的事情。头天晚上伙房烧了几锅香汤,让他俩好好沐浴干净。丁丁、八喜、千年不在并另外四个小厮、六个丫鬟全程伺候着。先让他俩分别坐在竹塌上,丫鬟拿精致的犀角梳把头发梳理通顺,擦去灰尘,前前后后,一遍一遍仔细扒开,清理头皮污垢。

千年不在端来铜盆,倒入热水,两人躺下,小厮把头发轻轻放入盆中浸泡,给他们按摩头部和面部。再接着用皂角揉搓出泡沫,均匀涂抹在头发上,用指腹轻揉头皮、发根和发梢。八喜小心翼翼地用葫芦瓢舀起热水冲洗泡沫,清了三四遍,千年不在负责更换热水,在厨房和沐房之间不停地来回奔跑。头发洗好,抹上蛋清,继续揉搓,再次用温水冲洗干净。拿丝绸布巾擦干头发,最后还要涂抹一层首乌膏,让发丝显得更加乌亮。

大沐桶里已备好香汤,两人脱光衣服分别躺进去。水面上露出脸,先热敷了一会儿,然后八喜用剪刀小心翼翼地给杨慎修剪胡须,剪出造型。杨惇只有胡渣,让八喜直接拿剃刀刮了个干净。俩小厮拿着丝瓜络,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前胸后背,四肢屁股,又搓又按。用全新的麝香澡豆把浑身上下抹了个遍,再用清水冲洗干净、擦干。二人在沐桶里甚是享受,舒服的都不愿意出来了。

两人的屋里,桌上摆着状元糕,沏着及第茶,杯盏茶具也是过完年后重新换的一套印有鳌首的御窑青瓷,寓意“独占鳌头。”床桁上挂着大奶奶和二奶奶亲手摘的桂树枝,这叫“蟾宫折桂”。整床都换了崭新的棉绸被褥。好在天已渐暖,白日已让下人拿出去暴晒得蓬松软和,再用顶好的安息香熏上一熏,枕头里塞入安神助眠的香囊,让他们二人务必今夜睡个好觉,养足精神。

本次会试主考官是刘忠和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靳贵。靳贵是我推荐的,当年吏部右侍郎职位空缺,靳贵和王琼两人都在争这个位置,王琼通过贿赂刘瑾争取到了这个职位。后来刘瑾怪他过河拆桥,谋得职位后就翻脸不认人,遂很快一脚又给他踢去了南京,靳贵这才总算爬了上来。

可是没想到他第一次主持会试,就被人举告说家里下人收受贿赂鬻题,李东阳害怕又闹出类似当年弘治时期的春闱舞弊案,命人马上去查。还好此时的皇帝压根就不管科举的事情,礼部就把案子压了下去,知道的人并不多。

千年不在紧紧跟在两个轿子后面,亲自把两位爷送进贡院,看他俩都安全进去了才离开。杨慎和杨惇在搜身房里被剥了个精光,连嘎吱窝、屁股缝儿都得掰开来仔细检查。带进去的吃食也要全部打开,菜、肉、饼全都拿刀切碎了再还给考生,以防夹带。贡院里有井水,房号外面也有个饮水用的大缸,但是三年一考,那水缸长时间摆在那里风吹日晒,不太干净,考生都不敢喝里面的水,都是从自家带水。

杨慎再次坐在这个一米见方的小房号里,白天思考,打腹稿,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上蜡烛工工整整地誊抄到试卷上,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第三、六晚交卷回来后,我见杨慎的表情倒是轻松,杨惇却始终一脸愁容,不停地问他哥各题都是怎么答的,把杨慎都给问烦了,知音对杨惇凶道:“都考过了,还想题作甚?问到答案你还能回去改了不成?全都回屋睡觉去!当当,去把他俩房里的蜡烛全给收了,不许再读到半夜。”

“是,太太。”

两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赶紧回去早早睡了。

一连九日的考试终于结束了,所有的试卷被送至礼部交內帘批阅。王阳明也是今年的同考官之一,他改卷时发现有个考生的答卷文章相当优秀,遂置为一等提交给主考官。后来经主考排名,此卷果然擢会试第一,拆名后发现是江西考生邹守益,杨慎位列会试第二。

两个儿子同举会试,我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内心也慌得一比,倒不是为俩孩子的文采担心,是怕贡院或者礼部那边又时不时冒出来个意外事故,上次一颗小火苗就烧掉了杨慎三年的时光。他现在老婆有了,儿子有了,国子监也进了,只有考中进士这么唯一的愿望,这次若再出什么幺蛾子,我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安慰他了。

连着一个多月都心不在焉,我每日都要差人去贡院和礼部那边打探考试情况,知道相安无事才能放下心来。卷子已差不多改完了,我这日在内阁大堂里坐着,拿着奏疏看了半天,发现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起身去泡茶,然后端着茶盏,在屋里走来走去,李东阳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笑了笑,对我说:“介夫,你在这走来走去转地我头晕。”他起身走到我身边:“把茶放下,跟我走。”

“啊,李阁老,要去哪儿呀?”我很惊讶。

“咱们去礼部,去看看我的‘小友’考得如何。呵呵……”

“哦,是。”我很欣喜,和他一起去礼部。榜单刚刚填好,我一看杨慎高中第二,哎呀,这下好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这下放心了吧?”李东阳笑着道,又低头看了看刘忠递过来的殿试读卷官名单,对我说:“这名单若无问题的话,一会儿就让他们送去给皇帝御览。”

“我儿子在廷试名单之列,理应回避,不该把我放在读卷官的名单中吧?”我很疑惑。

“按制都是在职的这些人充任读卷官,先这么报上去吧,回头看陛下怎么说,他若不允,再撤下更换他人。”

我让送名单的人务必跟皇帝请求将我的名字除去,结果皇帝不允,依然坚持非让我作读卷官,他还说殿试“不御殿”,只有交给李阁老和我全权负责,他才放心。

这不完蛋嘛?亲儿子考试,我做阅卷人,这万一要是名列前茅,岂不是害他枉受非议?若然置在后列,又对不起儿子,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三月十四日杏榜张榜,礼部的门前挤满了来看榜的考生,乌央乌央的人群把杏榜前面围得是水泄不通。杨慎和杨惇根本就挤不进去,千年不在二话不说,直接把杨慎和杨惇二人扛在双肩上,一边坐一个,比周围人高了一大截,总算能看见了。大家一看这个小奴竟有如此神力,可以力举两个成年男人,都吓得往旁边直躲,正好给千年不在让出了路,一边举着一边往前走,总算把两位爷送到了榜前才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