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旺心中大惊,表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道:“小可不过是一介书僮,能学什么武功?可能是在霹雳堂时间长了耳闻目染的缘故,不知不觉着了些痕迹,却无真实武功。”
他叹了口气,道:“尊驾目光如炬,定然知道小可所言不虚。”这声叹息凄凉孤楚,倒是不假。
“尊驾风采无双,小可在高人面前不免有些紧张,却不是什么全神戒备一触即发”,他继续讲话不停,指望能稍稍分散对方注意力,同时暗暗向前跨了出去。
脚刚抬起来,却听那人轻喝道:“别动”,随即袍袖一振向前挥出。
陈家旺只觉得膝盖处的“梁丘穴”一麻,霎时间一条腿又酸又软,再无力向前迈出。
那人道:“夜深人静,别随意走动。万一踩到了前方机关,扰了他人睡梦就是罪过了。”
陈家旺又惊又惧,倒抽一口凉气。书房地板的机关是霹雳堂的绝密,眼前这人怎么会知道?
不等陈家旺有所反应,那人右脚在地上一扫,将零乱散落在地上的笔记尽数踢向空中。
这一脚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几本笔记不分先后竟然同时落地,形成了一道规整的圆圈,包围住了陈家旺。
看似轻飘飘不起眼的一脚,实则力道、角度、时机的拿捏无不恰到好处。这招一出,已不在霹雳堂几位师父之下了。
陈家旺看出厉害,但还想尽力周旋,昂然道:“尊驾武功虽高,但霹雳堂的武功和火药号称‘双绝’,掌门更是此中翘楚,威震江湖,远非你所能敌。劝尊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多生事端。”
那人听了陈家旺的说话,也不吭声,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厚厚的书,两手轻轻一分,书籍立时从中一分两半。不仅如此,书的断面如同用刀裁剪过的一般齐整,连毛边都看不到。
这番举动更明显有立威的意味了。陈家旺虽然震惊,但他惜书如命,见那人毁书,心中难受不已,忍不住斥责道:“这些藏书得来不易,都是先贤呕心沥血之作,一旦被毁,便要失传于世…,”
那人不屑的道:“一本破书而已,小题大做、耸人听闻。”
陈家旺道:“在有识之士的眼里,便是堆金叠玉,也比不上书房里的片纸只字。”
那人怪笑两声,道:“小娃儿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实在肤浅至极。霹雳堂的这些破书,送给我都不要,我会看得上眼?”
陈家旺每日泡在书房,对书房里的书充满感情,见此人一味贬损,心中有气,呛声道:“先贤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尊驾才识再高,终归不脱一己之见,怎能就此悖言乱辞、妄论高低?难道这里千万本藏书竟然无一可取之处?”
那人闻言冷笑两声,刷的一声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一眼封面后掷到陈家旺身前,道:“破书一本,故作惊人之语,名不符实”。陈家旺看了一眼,乃是一本《武备天下荡寇神器录》。
那人上前一步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扫了一眼,掷到陈家旺身前,道:“秘而不宣,故弄玄虚。”陈家旺看其封面,乃是《妙道神火真经》。
那人踏前一步,又随手抽了一本书掷到陈家旺身前,道:“这本也是华而不实,误人子弟”。
他走一步,扔一本,点评一番,无不一语中的。如是者再三,那人走了七、八步,便点评了七、八本书,全然不将霹雳堂上下奉为圭臬的书籍放在眼里,大有睥睨一切,藐视天下英雄的气势。
这几本书陈家旺读过半数以上,心中不得不承认此人言语不虚。剩下的书虽然没读过,想来也不会脱离此人的评价。
陈家旺无法反驳,亦惊于此人的气度学识,一时间默默无言以对。
那人盯着陈家旺,以为他害怕了,猛然间沉声喝道:“你这娃儿,如果不想烧死的话,就趁早滚到一边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陈家旺大吃一惊,问道:“尊驾是要烧、烧了书房?这些书…,”
那人哼了一声,打断陈家旺的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反正老夫也不是什么有识之士,眼拙不识货。你老实滚到一边去,别踏到地板机关,便没你的事,否则…,”
事到临头,已无万全之策。力不能敌、智无法胜,今日之事,只怕有死无生。
那人以生死相威胁,陈家旺并不畏惧。今日他借酒浇愁,一颗心早已碎成了几瓣。心都已碎,身体便是中了百掌千刀,又有何惧?
轻身赴死,身死报师恩、心死为佳人。身为霹雳堂弟子,固然须有担当,可是,莺梦、莺梦,你可知我宁可一死,其实是为了你?
为义而死,也罢;为情而死,所愿。
他表面上装作唯唯诺诺害怕的模样,佯装听从指令,向后连退了两步以迷惑对方,突然间抽出书架上的书,用力砸向埋设机关的那处地板,同时长身跃起直向那人扑去,人在半空,运气提嗓准备大声呼喊。
飞扑是假,吸引注意力是真。那人武功极高,和他动手无异于飞蛾扑火。陈家旺本意也只是逼的对方出手应付,从而无暇分心旁顾。如能顺利发声呼喊或者触发了地板机关,便能向外示警,即便自己身遭不测,那也顾不得了。
那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也不看随手掷出。两本书在空中相撞各自坠地。
陈家旺暗叹可惜,人在半空张开嘴正准备大声疾呼,忽然一股劲风猛然灌进嘴里,别说开口呼叫,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耳边听得那人喝道:“敢使诈!”,同时丹田穴上微微一疼,憋着的气劲立时散去。
陈家旺强行运气,本来已经犯了身体大忌,那人在丹田气海穴位上点的那一指,正引乱了他体内的气流。真气在陈家旺体内乱窜乱撞,疼的陈家旺脸色苍白,全身无法聚力,扎手扎脚的从空中摔了下来。
眼见这下非摔成一个狗啃泥不可。那人“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地如此不济?”忽然长身而起,随手一抓,仅凭单掌便抄住了陈家旺。
那人掌上发力,左手扣向他“关元”穴,真气透过“关元”穴逼向陈家旺体内。本来陈家旺旧创未去,这一下更添新痛。剧痛袭来,疼的他身体蜷缩起来,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那人又“咦”了一声,掌按陈家旺“中脘”穴,再次催动真气。
这次疼痛更甚,陈家旺忍不住呻吟出声。他见那人不时在自己几处大穴上点点戳戳,想起翟敬承在金陵府衙用“搜神指”整治倭寇的往事,顿时心生寒意。
此人武功极高,行事捉摸不透,不知道想出了什么法门要整治自己,还不如激怒对方早下杀手,省得受折磨。
他当即抱定了必死决心,抬头用力向那人脸上啐了一口,叫道:“霹雳堂弟子绝不苟且偷生。要动手便动手,别婆婆妈妈的!”
那人头一偏让了过去,眼中精光大盛,冷哼一声手起掌落劈向陈家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