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天，见万里无云不见雨，只有一道红光掠过天际，从万仙谷方向而来，径直往十里坡方向飚去。
“这又是哪位真人出行，不会跟执事大人碰面吧？”
随口嘟囔了一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却发现手上竟沾满了血腥。
自己明明已经擦过手了……
心生疑惑之余，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这只手不仅埋过人，还擦过脸……
手上的血，是他自己的。
“血……宝丹……”
直到此时，他才如梦方醒。
这丹也许是好丹，但人却未必是好人。
浑身气血补的太足就成了毒，以至于冲破血管，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一直在耳边激荡的奔流，终于冲破了束缚。
看着眼前被血色模糊的大地，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口中涌出的鲜血阻断。
他的身影晃了晃，努力想要站稳，但七窍里潺潺流出的血红，似乎带走了他最后的气力，旋即一头栽倒地。
身下，正是刚刚掩埋过的痕迹。
茫茫大地彻底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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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仙谷。
同一时间，本该赶到十里坡亲自料理李家父子的冯无恤，却独自走在前往息壤峰的路上。
千载出混元，五峰镇南天。
这句在山海界广为流传的诗诀中，只道出了混元宗五大奇峰的威势，却有意隐去了五峰的来历。
五脉据五峰！
祝融峰、长生峰、无回峰、烟涛峰、息壤峰，千百年来矗立在南域中心，拱卫着万仙谷，支撑着混元宗。
而其中的息壤峰，正是归混元宗五行土脉所有。
应该差不多了……
冯无恤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
哪怕离获得朝思暮想的化血法只有一步之遥，但他还是做出了暂时放弃的决定。
亲信是冯家的家生子，跟了他半辈子，平日里没少替他干体己事，是最为亲近的心腹。
面对东窗事发的风险，也只有他，才能替冯无恤扛起这口锅。
篡改户籍档案，内外勾结匪徒，掳掠弟子家眷，一切人证物证也都将到他那里戛然而止。
你若不死，我心难安……
冯无恤一边想着，一边脚下不停，很快走到了山间的一处幽谷前。
“圣心谷重地，来者止步！”
谷口自有守卫阻拦，虽然只是练气境界，但却神色倨傲，丝毫不畏惧他的筑基修为。
冯无恤也不气恼，狗仗人势罢了，他又怎会堕落到跟畜牲呲牙，有朝一日，自有抽筋扒皮的机会。
“咳咳……庶务殿执事冯无恤。”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特来拜见骁果公子。”
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他不知道姓李的谋划了什么，但心里的警钟提醒他，仅仅是扫清首尾还不够，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既然升仙会上，是钱家出面制造了“意外”，为了确保自身安全，他只能寻求同等级别，甚至更胜一筹的外力支持。
所以他上了息壤峰，进了圣心谷。
他要找的，正是当年帮助他成为庶务殿执事的靠山，宗门八显赫之一，土脉孙家。
跟钱家一样，孙家在下六殿也有自己的基本盘，已经在经营灵药、灵谷、灵兽等天地灵物的化生殿里耕耘了数百年。
但与那庶务殿殿主由钱家当代家主担任不同，化生殿殿主虽然是孙家人，但却并不是孙家当代家主。
倒不是孙家有旁系喧宾夺主，而是因为孙家当代家主，乃是大名鼎鼎的混元宗五行土脉之主，元婴真君孙伯均。
区区化生殿，自然不配元婴真君亲自操心。
当世元婴！
也正因为有这么一尊大神坐镇，孙家才能稳稳压过钱家一头，就连看大门的都要更傲气三分。
好在冯无恤及时报上了庶务殿执事身份，守卫倒虽仍不允许他进谷，但也答应替他通传，态度也好上几分。
独身立于山间，他静静欣赏着圣心谷的景色。
此时天光尚早，但放眼望去，其间景色深幽，像极了一尊张口趴着的巨兽。
明明是刚与化血法失之交臂，又损失了亲信，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沮丧。
是啊，只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这场斗法才刚刚开始，论修为，论权柄，对李家叔侄来说，他依然有着绝对的优势。
即便曾经支持过他的那位贵人在孙家失了势，但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改换门庭，反而趁机疏离，跟孙家保持一种不对等的“合作”关系。
一方面，是出于谨慎，他不想掺和世家倾轧，身在钱家的地盘，如果明确打上了孙家烙印，难免会被针对。
另一方面，他也未尝没有留条后路的想法。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外风光无限的他，早已被渴血之症折磨得精疲力竭。
这次下定决心彻底倒向孙家，未尝不是塞翁失马。
别的暂且不论，化生殿里驯养灵兽无数，若能得到孙家相助，自己这渴血之症虽然不能痊愈，可一时半会也算有个饮鸩止渴的办法。
既然上了山，他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孙家会给他开出怎样的条件了。
亦或者，他最差能够接受什么样的条件？
毕竟，这位骁果公子可跟他那弟弟大不相同，是出了名的……
想着想着，冯无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久违了，冯执事。”
没等他思虑完全，谷内便走出了一名管事，嘴上虽然客气，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热情。
“走吧，骁果公子有请。”
他刻意在“骁果”两字上加了重音，似乎在表达着某种态度。
冯无恤点点头，动身跟他入谷。
谷口狭窄，山风凛冽，吹得狐裘上下翻飞，他也不做遮挡，任由裘领拍打在脸上。
俯仰由人么……
身前是噬人的谷口，身后是寂静的险峰，冯无恤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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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峰遍地热泉、长生峰茂植松林、无回峰多生飞瀑、烟涛峰盛产云海、息壤峰嶙峋奇石。
五峰虽盛景各异，然仰则同高、侧则等宽、形制无二、鬼斧神工，真乃天授乎？——《山海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