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翠儿抬脚想去拿汗巾,突然感觉鞋底一滑。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脚,地上一个血鞋印,继续看,一眼就看到床尾的地面上,赫然有一滩暗红的血,寻找那血的源头,竟然是从木床的床尾滴下的,而且,还在不断地继续往下滴。
她突然惊恐地大叫了起来:“夫人她血,血!”。
稳婆究竟是见过世面的,她快速走过来,猛地将被子掀起一小角,见女人的两脚之间,鲜血如注,如同雨后的溪流,潺潺地往下泻。
“不好夫人,夫人她又见红了”稳婆也跟着惊恐地叫起来“啊”连云开一阵眩晕,略通医术的他,不会不懂这句“见红”,乃是“血崩”的委婉说法。
秦漱玉的脸,顿时变作死灰色,她紧紧拽住连云开的手:“云开,我怕是活不成了!”
“不,不会的,我去请郎中,请城里最好的郎中”连云开猛地一抽手,却发觉自己的手仿佛被死死焊在秦漱玉手上。
“云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是我那苦命的孩子!云开,求你好好生照看我我们的孩子。”
连云开将孩子给稳婆,紧紧握住秦漱玉的手,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流出:“夫人,何出此言我既许诺要照看你一生,孩子我们的孩子,自然是责无旁贷。”
“云开,我只愿他们平安长大,能吃饱穿暖,将来再有遇上个像你一样,知冷知热的,其他,别无所求。”漱玉看着连云开的眼睛,那眼神里满满的,是乞求。
连云开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漱玉放心地闭上眼。
“云开,我好想看你抱他们的样子。”漱玉忽然睁开眼睛,她极度虚弱的的、带着几分撒娇然而又似乞求的声音,在连云开耳畔响起。
连云开先是一怔,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绕到床的另一侧,俯身下去,将躺在秦漱玉身边、用大红丝被包好的两个新生婴儿抱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抱孩子,这么轻!他似乎有些信不过自己的眼睛。
他仔细地瞧着俩孩子的面孔,赤红的小脸,面皮微微有些皱,眼睛紧闭着。但那眉眼,却一眼可以看出,极似漱玉。他轻轻将自己的脸在两个孩子的脸颊上贴了一下,两个可爱的小生灵。是他爱了整整十个春秋的女子生命的延续。
身边,是秦漱玉欣慰的笑容,她心满意足地,将头,缓缓地扭向一边,慢慢地,不动了
“夫人老爷,夫人她她去了”丫鬟翠儿看着夫人紧闭的双眼,推推她的身子,纹丝不动,她相伴了十三个春秋的小姐,不,姐姐,这次,跟她永别了
翠儿嚎啕大哭,伏在秦漱玉的床边。
连云开此刻,却仰起头,他努力让眼泪倒流进心里。
他母亲早亡,去年年底,父亲最终没熬过年关。
身边这个相依为命的女人,他以为可以一生一世,然而,又中途撒手。他终于明白,老天爷要夺走的东西,你永远都拽不住
老天爷啊我究竟是作了什么孽?你惩罚我吧!
连云开仰天长嚎,像一匹孤独的狼,那声音在寂静的雪夜,分外瘆人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