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对于葛黎来说并不陌生,前世里自己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天牢中饱受人间最残酷的折磨,那种蚀骨铭心的痛和恨让她永世不能忘记。
黑暗中只听见喘气和铁链碰撞的声音,空气常年难以流转,一股腐烂和腥臭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甬道。愈往里走,这种味道愈重几近令人作呕。
渐渐地眼前有了些光,却见每隔了一段距离墙壁上往里陷出一个小洞,里面搁着一盏油灯,如同地狱里的鬼火忽闪着。
葛黎紧紧抓住百里君临的手,那种漫天的恐惧和无助让她身体微微发抖。
似乎感觉到她的反应,对方的手反握紧紧地像是给她安慰,瞬息间她的心安定了下来,黑暗中她抬头只能看见百里君临微抬的下巴,俊美的侧脸,却能想象出那深邃的眸子中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是的,这一世,她不是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所有,身后还有这个少年,单薄却挺拔如松如磐石。
她微微勾起唇角,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
经过一处拐角灯光被遮住了,蓦地,从黑暗中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攫住了她的胳膊,离得近,她能看见血肉翻卷发黑,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一阵恶心,想要挣脱却不料那人的力气极大像是钢钳一般几乎要掐断她的胳膊。
身后有人骂了声,“让开!”一道黑乎乎的东西抽下来,撕下了一块腐肉,那手臂倏然收回接着便是鬼哭般的嚎叫。
百里君临将葛黎揽着紧贴着胸口,而一抹灯光照见了他微白的脸,低声道:“黎儿,吓着了吗?”
葛黎这才看清两边是黑乌乌的铁栏杆,里面关着几十名犯人已经看不清他们的摸样,裸露的身体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他们或是爬伏在地上,或是把住栏杆死命地晃着,或是死了般缩在角落里从蓬乱的头发里偶然露出的一双眼睛如同恶鬼般阴厉可怕又麻木。污垢满地,恶臭扑鼻,间或有硕大的老鼠从脚下窜过。
她知道这里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永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好在这个通道不长,再往前便是稍微干净点的牢房挨挨挤挤的都是人而且是百里家的人!
他们身上衣衫考究,却皱巴巴的还沾有污秽,有的摸样甚至是刚刚被从床上拖起来,脸上惺忪迷茫,还有的缩在墙角嘤嘤地哭,有的沉默不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的神色然而那眼底都是深深的恐惧。
百里益死死地抓住铁栏杆,半日不见陡然苍老了许多,他看着从阴影里渐渐走出的百里君临和葛黎,眼底一片死灰。
即使优秀聪慧如这两个孩子也是没有办法了吗?他嘴唇颤抖着,“临儿,黎儿”
百里君临微拧了下眉,看了他一眼,
微微摇头,示意他沉住气。
一道牢门被打开,他拉了葛黎的手抬步往里面走。
一个相貌猥琐的牢头挡住了他,露出一嘴的黄牙,道:“男女有别,这丫头有另外的牢房。”说着,便来扯葛黎的胳膊。
百里君临抓住不放,眼眸微眯,昏黄的灯火在眼底跳跃,阴森冷厉,让那人不禁瑟缩了下,还要再说,身后有人扯了他一下,贴近他的耳朵说了句话,他看了眼百里君临虽然有些不耐烦也没有再坚持。
百里君临和葛黎站在那狭小的牢房里听着铁锁当啷落下,互相看了眼,有些苦涩还要些无奈。天子之威果然是天地动容,百里家只怕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如今只能等着,寄希望于斩星和暗影了。
“嗬嗬”一声怪笑,一个庞大的身影扑到栏杆上,眼睛里射出如狼般的幽光紧紧地盯着移动的鬼影。
牢头恶狠狠地骂了声,“妈的,作死了!”提了鞭子便往这边走。
一阵阴风刮过,灯光噗地一声灭了,天牢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陡然间,“啊!啊!”有人尖叫,转瞬被掐断,然而这一声已经惊动了天牢四周埋伏的兵士,灯火亮起,脚步杂沓,“来人!来人!有人劫牢!杀无赦!”
沉寂的天牢像是一锅沸腾的鲜血,惨叫声,哭闹声,刀剑相搏的声音。
牢头乘乱往里面跑,白光一闪,一把长剑贯穿了他的前后胸,他踉跄着正好撞在关押百里益的铁牢边,鼓出的眼睛,迸射的鲜血溅在一个贴着栏杆的百里族人的脸上。
他瞪大眼睛尖叫起来,整个牢房里的人也被这血淋淋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混乱一片。
百里君临和葛黎早已惊醒,循声往打斗的方向看去,两人都是神色凝重。
良久,那打斗声渐渐小了些,从台阶上面沥下的鲜血如同一条条小溪蜿蜒着,百里君临冷着脸,眸色沉凝,道:“你猜会是什么人?”
葛黎慢慢地在发霉的乱草上坐下,摇头道:“是你的人也或许是我的,无论是谁,只怕这一动静会把我们更快地送进地狱!”她苦笑,夜慕华那人最是多疑,只怕不会留给百里家和自己太多的时间。
她重活了两世,挟着滔天的仇恨而来,原想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如此看来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上天,眷顾了她两次,第三次再也不肯眷顾她了是不是?
百里君临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眸子里的迷惘,他不禁心头一颤,靠着她坐下,握了她的手,轻轻地道:“天,不会亡我,黎儿,耐心地等着,好不好?”
葛黎点头,笑了笑,将头靠在他的膝头,闭了眼,道:“好。”
百里君
临没有动,放松了姿势想要她睡得更舒服些。
皇城外,大雨如注,一座破旧的土庙里闪着一点幽光,如同恶鬼一只眼睛,只见数十条人影从各个方向赶来,钻了进去。
一间勉强遮雨的破禅房里,斩星面色冷凝地看着面前这些摸样有些狼狈的蒙面杀手。
雨水混着鲜血从他们的额头或是衣角滴下,在脚边汪成一滩,每个人都低着眉眼岿然不动。
斩星呸了口,“该死!”
一个人稍往前一步,道:“星主,这次我们损失了几名好手,可是没能把主子救出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斩星烦躁地来回踱着步,霍然竖起耳朵,“有人!”
灯光噗地被吹灭,风雨中传来三声击掌的声音。
须臾灯光又亮,斩星惊喜地看着款步而来的暗影,“你怎么来了?”
暗影眸色如寒冰梭巡了众人一眼,咬牙道:“这么说劫天牢的是你的人?”
“是,我”斩星刚要说话,暗影愤怒地打断了他,“你有没有脑子?天牢固若金汤,岂是你能轻易进入的!?”她胸口燃着一把火,却又冰冷彻骨,当年若是能劫牢成功,前世的主子怎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