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君临苦苦一笑道:“我,我只怕负了她!”神色中竟然有了凄惶之色。
斩星身子一颤,叫了声主子便说不出话来,垂下了头,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了拳,青筋暴毕。
葛黎回到听雨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余怒未消的摸样让随后跟进的暗影和银瓶都楞忡了下,在她们的印象里,这个主子向来喜怒不形于颜色。
银瓶有些惴惴,道:“小姐,三夫人送了松仁、芙蓉馅、梨花香好几种口味的月饼让小姐尝尝,您看着”
葛黎瞧了眼她手里的红漆木盘上堆放的几种精美色鲜的月饼吐了口气,其实,静下心想一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
她能感受到百里君临对自己的情重,自己也是动了心,只是如今大仇未报根本没有心思多想,更何况两人都是心思深沉内敛隐忍之人,谁也不会明明白白将真心剖析。
她叹了口气,有些怅惘,道:“放下吧,你去回禀夫人,我喜欢着呢!”
银瓶松了口气,自从六年前表小姐醒来如同换了个人,自己慢慢被疏远,也愈发不能看清这小姐的心思了,她应着慢慢退了。
暗影上前慢慢替她揉捏着肩膀。
房间里一阵沉默。
好久,葛黎道:“夜慕华要封后了。”
暗影的手顿了下,“是杜家四小姐?”
葛黎轻笑,道:“你倒是聪明,”吁了口气,眼神迷惘,“是啊,我倒想不到这杜绣玉竟然如此能得夜慕华的心!”
暗影踟蹰了下,道:“婢子以为,若是杜绣玉入主中宫,未必能为主子所用。”
葛黎拧眉,不错,杜绣玉从来就不是个良善的。当一个人在低谷时给以一点利益便可以获得对方的感激。但是,当终于爬上高位时,只怕再也顾念不到昔日的恩情,只因为她想要的更多,野心更大。
还有一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夜慕华既然对杜绣玉动了情,杜绣玉岂能无动于衷?
她眸子里闪过丝戾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她的目标是杜锦平和上官氏,我也是。所以,暂时我和她还是同盟,一旦报仇成功”她轻笑,“杜家的女儿都是人中龙葛啊!”话语中不乏讥讽。
闭目凝思片刻,忽然道:“我记得每年过了新年,世子都会避居在府里月余。”
暗影不明就里,道:“好像是,听说他从小身子骨不好,每到年后总会犯病要调息一段时间。”
葛黎点头,若是以前她倒不以为意,因为百里府的人都知道当年百里主母生产时伤了身子连带连累了世子。百里主母不几年去了,世子养于外宅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百里益疏忽至久,以至于现在面对百里君临时明显底气不足。
但是,此百里君临非是彼百里君临,那年无意中听到他与斩星的话知道他中毒至深,唯龙珠可解。然而,她却不知龙珠为何物
?
现在是十月间,距离他再次毒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知道杜绣玉是否得到一点龙珠的信息,看样子得催一催了。
想到此,她道:“让人盯紧了杜绣玉,我不想再养一只会反噬的狼!”她语气冰冷森森然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暗影低头应是。
如百里益所猜想的那样,第二日的早朝群臣果然激情昂扬,涂沫乱溅,劝谏夜慕华封后慎重。
理由有三:其一,杜绣玉性格懦弱,当不得统役之位其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非是上乘者,不能彰显其能其三,庶出身份,不能据后宫之首
夜慕华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把住龙头的双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凸出。
“够了!”他断喝一声,神色愠怒不耐,冷笑道:“立后与否是国事,然立谁为后乃朕之家事,朕以为杜家女能顺圣意,安朕之心,朕喜之并重之,立为后,可!”
众臣面面相觑,仍有不服者还要再言,被对方一个横眼吓得往后缩了缩。
一时间,大殿里静默无声。谢相咳嗽了声缓缓出列,道:“皇上息怒,臣有本奏。”
夜慕华脸色稍缓,道:“谢相请讲。”
谢相道:“皇上当政十年劳国事无暇后宫,臣等都心感有如此明君,乃西凉之幸。然,自然人道阴阳调和方为伦理道德,后位空悬多年,中宫无人主持中馈实在是不妥。臣以为,陶家、杜家、百里家之女都当得起此位,无论立谁为后都是良配。但是,老臣有一言,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古人言:江山固,唯子孙可守,千秋万代绵绵不绝也。后宫妃子多人至今却无一人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臣以为皇上应该雨露均沾,为皇家延绵香火,后宫妃子应先有子嗣方可立后,以免后来之忧。”
他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款款道来,让所有人都醒了一醒,不禁把钦佩的目光投向他。
这姜果然是老的辣。
夜慕华沉思不语。
确实,他要立后无可厚非,这三家女儿即可,庶出也无妨。只是至今他没有子嗣,一旦立后后,长子不是皇后所出,或是皇后头胎不是皇子,只怕会引起嫡庶之争,影响朝政,对于西凉来说非是幸事!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独宠一人也非是明智之举。
他慢慢地道:“谢相所言,朕心有感。也罢,立后之事先缓一缓,至于子嗣,朕心里有数。”
“皇上圣明!”众臣拜倒。
百里益睨了眼脸色难看的杜尚向谢相淡淡一笑,心照不宣。
绣春宫,杜绣玉坐在美人榻上,嘴角噙着笑瞧着秋菊整理着一大堆的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