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砸在窗上,轻轻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份外清晰。
蔳锦书瞬间醒来,宿舍里一片昏暗,月光从外面投进来,照亮桌上的那几本书……
是梦么?
她一时分不清状况,站起身打开窗,冷风吹进来,迷蒙的记忆清醒过来。
窗外的碧竹沙沙作响,有人站在那里,捂着肩头,身上有血……
教官李英祺。
……
后半夜时起了风,沈嘉木还没睡,坐在桌前看向窗外。
纱帘被风吹打着翻飞起伏,像贪玩的小童,伸出看不见的手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鼓弄风云。
早知道会出事,但不知道会这么巧,他当然庆幸及时把锦书拦了下来,但又忧虑着那个死掉的女学生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死了人,听说还有学生失踪。
民意喧嚣,如果朝廷再步步紧逼,只怕会有更大的乱子。
四川哥老会的人已经上门来打过招呼,姜四叔在同盟会里的朋友也活动频繁,看来这个多事之秋注定是不能平静了。
他手里捻动一方铜印,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人。
从前总是担心她吃亏受欺负,所以才早早定下了名份,想着让她远离了薄家,也就远离了危险。
可是也许是他想错了,这乱世上哪有安全的净土?
那女孩长大了,却也同他离了心,如同车轨一点点偏差了出去,小小的嫌隙,竟如同硬刺一样深植在心底,再想拔出来,只怕是越来越难。
他叹气,点头招鸿泰过来:“你明天跑一趟丹徒,设法把薄老爷请来,我和锦书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可是在这当口家里离不开人,只能请他们薄家人过来拿个决断。”
鸿泰点头应是,瞧着他脸色如常,方才开口:“我瞧着少奶奶也是可怜,朋友遭了这般横祸,她自然是难过的,少爷不要怪她口无遮拦吧。”
“怪她?”
这件事要怪就怪那个倒霉的小叫花,当年神差鬼使的坐上了飞龙号。
飞龙号上的大副贪心,非要多搭一个偷渡客,害的整船人做陪葬,还顺便枉死了个未成年的小叫花。
沈嘉木想起当年事,不由心烦意乱,当年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难怪锦书要误会他。
一个两个,她的朋友就那么重要么?
也许是出身不同,她的性格里总是有些奇怪的东西,在他看来明明是幼稚,却又忍不住暗自欣赏。
比如,为了朋友她意气用事。
又比如,明明自身难保了,认准的事却还是要做到底。
白天她弃他而去时,背影里的坚定任是旁的女人不能比拟。
在那个混乱危险的当口,她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奇怪的是,他竟然还觉得她可爱。
遇上她,连他也变得不像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