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就是太没心没肺,藏不住话,因此成了周围老娘客的主要八卦目标。
陈世安年少时还没领教到世态人心的险恶,一度还觉得这些邻居大婶挺热心的,有事没事的“嘘寒问暖”。
陈爸蒙冤后,家里又陆续出了些不好的事,每次陈世安回家,都会发现王婶等老娘客聚在一块,看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还是附近做打样的表舅叮嘱他,让他嘴巴严实一点,还让他提醒陈妈,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别跟这些老娘客提。
但凡给一个老娘客知道了,当天附近就全知道了。
那时,陈世安方才知道老娘客的本质。
她们往往见不得别人的好,专注于挖掘别人的不幸和苦难,在宣传讨论中寻求乐趣。
就说现在,王婶她们上门,真当她们是心善来慰问的么?
纯粹是来打听些消息,以便回头再跟其他人当谈资分享。
想必,在她们看来,这一家子都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陈爸出了名的闷葫芦窝囊废,几棍子敲下去都没个响声。
陈世安年少天真老实又有礼貌,当面数落他都不会回嘴。
陈妈更简单了,耳根软没主见,鼓动两句还会帮着她们唱和。
按以往的套路,由王婶起个头,等这一家三口都丧气的时候,就好加大冷嘲热讽的力度了。
但没想到的是,王婶刚编排了两句,就遭到了陈世安的警告。
更没想到,陈妈也跟着家人一个鼻孔出气了。
王婶惊愕又尴尬的呆坐在那,一时无所适从。
还是旁边两个老娘客帮着圆了场:“大家随便讲讲的,怎么还当真了。王姐这人说话一向比较直,做人比较忠,其实没坏心眼的。”
“说话直、做人忠,就可以随便胡说八道了?”陈世安冷笑道:“那我仗着自己年纪小,现在把酒泼你脸上,是不是也可以说不懂事,你们别较真?”
他最烦有些人自诩心直口快,就口无遮挡的乱说话,说白了,就是缺德无脑没教养,且根本不拿你当一回事。
顿时间,这三个老娘客都讪讪得说不出话了。
但陈世安仍未罢休,道:“再怎么说,你们到我家来,我们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们,不指望你们能说好话,但起码别坏人的心情吧,明知道有些话别人不爱听,还非要说,是心不好还是脑不好?”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为你们家好。”王婶忿然道:“刚还夸你念书好,书念了那么多,怎么礼貌教养都没有了?我怎么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吧。”
“就因为我书念得多,所以我就得教育教育你们这些念书少的,尊重是互相的,你都不尊重我家了,还指望我给你脸了?你的脸有那么大吗?”
陈世安讥诮一笑:“就你这种人也配在我面前自称长辈,我只知道一个人的教养人品,并不会因为年纪大了就变好。你是自己的日子过得多不好,这么爱看别人家的笑话,是想给心里找些平衡感吗?告诉你,这次还有以后,你都看不到了,哪凉快上哪呆着去吧。”
对付这些坏心肠的老娘客,他可不会留面子。
可笑他一开始学父母秉承着与人为善的原则,遇到他人的恶意尽量是能忍则忍,有时吃了这些街坊邻居的亏,也是想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再退让。
然而,这只能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前世他从杭川回到老家后,有次王婶因为客户转投自家就跑到家门口叫骂,哪怕父亲陪着笑脸道歉,王婶仍然喋喋不休。
陈世安看见后赶过去争辩,但他脸皮薄又有教养,吵架怎是这种泼妇的对手,最后还是被陈爸拖走了。
走时,他听到了周围其他老娘客的讥笑,还听到王婶用方言骂了一句很脏的话。
事后他越想越憋屈,喝了酒后,就在深夜的雨天,拿502胶水偷偷的洒在了王婶家刚买不久的轿车引擎盖上。
第二天大早他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探出窗外看见王婶站在轿车前破口大骂时,他的酒意顿时全醒了,随之而来的是忐忑慌张。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做坏事。
那两天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生怕会被抓坐牢,身败名裂。
还好当时雨天没目击者,也没有监控,这个事最后不了了之。
甚至,陈世安担心王婶上门兴师问罪的情况都没发生。
很快的,陈世安又发现,王婶等老娘客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当陈世安再经过她们的面前时,她们都噤声了,陈世安看过去,有人还会躲避眼神。
那是陈世安首次在这群老娘客的脸上看到了害怕的情绪!
于是陈世安顿悟了:这些老娘客就是色厉内敛、欺软怕硬。
她们最不怕的是讲道理守规矩有教养的老实人。
但凡自己表现出一点能让她们肉疼的阴毒狠劲,她们就果断的怂了。
也是从那时起,陈世安开始了觉醒,有了摆脱原生家庭思想束缚的意识。
他逐渐懂得,没家底却有家教的孩子,最是吃亏,更别说有阶级逆袭的机会……
当下,被陈世安这么当面唾骂了一通,王婶自然是恼羞成怒,本想对骂,陈世安又说道:“今天我爸回家,意义特殊,如果你要在我家泼霉头,那我可就把那些亲戚都叫回来,去你家讨说法了。”
他们当地的习俗,初一十五以及重要日子里,如果有人上门借钱要债或者吵架,那就是泼霉头,挨打都纯属活该。
闻言,另两个老娘客就胆怯了,生怕闹出事端,连忙拉着王婶离开了。
这期间,陈爸几度想调停,但看到陈世安强势勇猛的态度,也不由被惊呆了。
这还是他养育了十几年的温顺儿子么?
等人走了后,他老半天才回过神,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阿安,你、你怎么学得这么说话了。”
“爸,人善被人欺啊,你到现在还不懂吗?”陈世安叹道。
“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这样,都是街坊邻居。”陈爸嘟囔道。
“你顾忌邻居的情面,他们有顾忌过我们的感受吗?她都不怕翻脸了,我还在乎什么?”陈世安正色道:“爸,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就是想我们家过得体面舒坦一点,挺直腰板,不要再受人的气了。”
陈爸嚅嗫了一下嘴唇,有些恍惚失神。
就此,那个老实乖巧的儿子在心里模糊化了。
“儿子说得对,这次我也站儿子这边。”陈妈附议道。
陈世安就笑了:“妈,想通了?”
“我儿子都这么争气了,我这当妈的当然不能说丧气话。”陈妈又啜了一口酒,神清气爽的咂咂嘴。
陈世安就大概理解了母亲为何会突然开窍了。
她之所以没主见,归根结底,还是父亲也没主见。
尤其前世背债辛苦了十年,放出来后的父亲还变得更懦弱畏缩,这让母亲倍加觉得日子苦闷,不是喝酒消愁,就是跟人诉苦,难免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这也导致陈世安后来创业初期,和母亲关系紧张。
母亲也许是被苦难磨光了意志,趋向于保守安稳,觉得儿子创业风险太大,就时不时打电话劝阻还泼凉水,搞得陈世安不胜其烦,动不动就吵架。
直到陈世安在宜乌市创业成功,母亲才在这场斗争中认输。
其实,但凡家里有个主心骨,她都能坚定立场、一致对外。
而这次,自己一上来就拉了这么多的大订单,给足了母亲惊喜和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