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儿的话在祁狅的脑子里宛若狂风般不停盘旋。
与其说是昶儿点醒了他,不如说戳破了一个他至今都不敢面对的事实。
他还是和过去一样,凡事总先考虑自己的感受,而没有为设身处地为奚娆和三个孩子着想。
祁狅静静地思索了许久,直到耗尽了一整个白天,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公主府寝宫高高的屋檐上,才恍若惊醒。
他用力转动轮椅,朝着寝宫的方向行去。
他要去找奚娆坦白,说清楚最近发生的一切!
他想告诉奚娆,他绝非想用死亡来抵销自己所曾犯下的错失。
不管奚娆相不相信,他首先应该摆正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弥补的决心,诚心诚意道歉,而不是设想结果如何。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应当坦然接受。
想通了这点,祁狅如同放下了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
枯槁的脸上竟然绽放出了畅快的笑容,使得猪皮面具上的褶皱变得更多而显得十分诡异。
祁狅来到寝宫面前,听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当即喊道:“是绿雪姑娘吗?麻烦你禀告公主,就说我有事求见!”
绿雪抱着一摞冬衣从月洞门内走出来,“陈老先生怎么这时候来了?公主刚巧在沐浴,要不您先回去,等……”
“不,我就在这儿等着!”祁狅气喘吁吁,害怕自己一旦回去了,就再也提不起勇气。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让这把刀落下得更快些!
听他这么说,绿雪只得点了点头:“那您少待,奴婢干完活就回来。”
想到奚娆正在净室里沐浴,不着寸褛,祁狅的思绪瞬间飘远,直到脑海里的画面变得香艳无比,这才停了下来。
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惦记这个?
祁狅幽幽叹息,尽管他已经能够站起来,用双腿走路了,但跑跳还不成,武艺也还没完全恢复。
要想与奚娆比肩而立,乃至成为阿湛坚强的后盾,他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因为周围太安静了,祁狅一开始还能保持镇静,但后来却越来越心慌,春寒料峭,掌心和额头上竟都冒出了冷汗。
“陈老先生,您可以进去了。”突然,绿雪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祁狅深吸了一口气,在绿雪的引领下来到了寝宫的外间。
正在焦虑地组织语言,一阵带着水汽的兰花香恰好迎面而来,宛若一片雾气把他笼罩了进去。
奚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拢起衣襟。
“有什么事么?”
自从看到了祁狅的脸,她今日一天都有些精神恍惚。
一时恼怒,一时心疼,一时懊丧,一时又忧郁烦闷……总之,心情既复杂又纠结。
祁狅下意识吞了口唾液,循着声音转动轮椅,确保自己是面对她的。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还请公主先屏退左右。”
奚娆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骤然滞住。
她愣愣地盯着祁狅的脸,禁不住攥紧了手指。
“绿雪,你退下吧。”
绿雪诧异地眨了眨眼,看了眼奚娆,又看了眼祁狅,觉得他们两个的表情都好生奇怪。
但她什么也没敢问,微微一福便退出门外。
这下,祁狅更紧张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就连呼吸声也开始微微发抖。
好不容易地张开了嘴,喉咙里却半晌无法正常说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我要对你坦白一件事,我是……我还活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