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地的碗片、玻璃渣,昭示了之前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争斗。
然而这一切都归于平静。
盼荻的目光慢慢投向走进来的白山茶,白山茶的出现没有让她动容半分。她跪在地上,仿佛已经死去。
“这,这发生了什么?”白山茶再勇敢,但是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毕竟她也才十五岁。
保镖掏出枪,对准盼荻。
白山茶忙拦住他们。
盼荻手摊开,枪从手里滑落下来。
白山茶认识这把枪,是之前分别,她送给盼荻的礼物。
她希望盼荻拿着这把枪自卫,但是没想到盼荻会拿着枪……
“他们都走了。”盼荻用着极其平静的声音说出话,“包括那个店主。”
白山茶脸色煞白,前面一句已经是现实,而后面一句更让她不可接受。
“没有人能相信,我会为了心中的仇恨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我跟着他,说我原谅他,愿意和他生活下去。当然这都是我骗他的。我劝他去嘉黎,因为那里很乱,每周都会有人出事,所以我在那里采取了行动,解决了他,很顺利。”
“解决掉店主后,我还是怕了,疯的跑回家。爸妈知道后很害怕,怕我殃及他们。他们说我简直是疯子,说怕我会不会发疯,哪天会伤害了弟弟。”
“所以他们把我关了起来。”盼荻笑着看着惊慌的白山茶,“如果你每次来拜访能够往里面再走走,就会发现一扇转角的房门,我被关在里面。除了一天一餐,我连个生人都见不到。”
“我多希望你每次来,能多停留一会儿,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往里面走走,来拯救我。我很清醒,只要你救我,我就坦白一切,愿意去自守。”
“可惜没有。妈妈觉得我有疯病,每天往我的饭菜里下药,希望能治好我。她说我令家庭蒙羞,说这影响了爸爸的工作,甚至影响弟弟的入学。她养我上高中已经筋疲力竭,本来就打算让我休学,去找个工作养家,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爸爸说,风城的监管很严,你又经常来拜访,容易暴露。所以他打算去偏僻的地方,让我自生自灭,然后带着妈妈和弟弟,去新的地方,这样谁也查不到。”
“我在网上看到了关于我的谈论,明明应该愤怒,但是我却没有半点情绪。或许爸妈说得对,我确实疯了。”
盼荻痴痴地看着白山茶,轻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白山茶站在原地,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行热泪从眼角滑下,白山茶只是觉得身子在颤抖。明明她穿着很多,却觉得周遭的空气刺骨的寒冷。
“对不起。”白山茶捂住嘴,看着满目疮痍,“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你被囚禁,如果我……”
为什么她会没发现了,盼荻的家人每次那么明显地阻拦她进屋,她为什么会忽略?
她空有力气去捶打散播谣言的同学,发泄自己的怒气,但是起不到实质的作用。
她,只是在发泄自己拯救的情绪,陷入去拯救的骄傲中,其实根本没有拯救什么。
白山茶试着靠近,“对不起。我会给你想办法,你不用怕!”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要怕?”盼荻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这样一幕,让白山茶只觉得头皮发麻。
盼荻摸着肚子,慢慢抚摸着,忽然间,使出力气,往肚子上捶下一拳。
白山茶吓得要冲过去,保镖赶忙拦住她。
盼荻捡起枪,指着白山茶,她痛得再也跪不稳,脸贴在地面上,忍痛笑着,“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过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是啊,我到底做了什么?”盼荻笑出眼泪来,“明明我只是想打零工,补给家用,为什么他要伤害我?!明明他该死,为什么我爸妈说我疯了,说我丢脸?!明明我是受害者,为什么大家让我道歉,让我忏悔?!”
“为什么?!”盼荻大喊。
白山茶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流下,她看着盼荻在地上嘶吼的模样,很痛苦,胃就像放在火上炙烤,不间断地抽痛着。
“我送你出国,等这段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看盼荻的肚子,要顺利打掉已经不太可能,但是白山茶现在只想遮掩住一切,让距离和时间把盼荻从痛苦中解决出来。
很多可怕的想法冲进脑袋里,她知道不对。
盼荻贴着地面,轻轻摇着头,她空着的手,摸过头上的蝴蝶结,像是忽然看开了。
“谢谢你,山茶。”
白山茶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帮到什么。
“他们死了。”他们指的是盼荻爸妈和桂孜,“我终于可以说出心声了,我很讨厌我的名字。山茶,你可以帮我改个名字吗?”
白山茶不明白她的话题突然跳到名字上,现在她心里很乱,想不出什么名字。
“名字……”白山茶尝试思考着,可是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短时间随便决断,“等你出国,我们慢慢想,好吗?”
盼荻跪直身子,擦掉脸上的血污,她露出从前的那般微笑,羞涩又清纯的笑容,“我叫山茶可以吗,和你一样的名字。”
白山茶点头,只要盼荻愿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盼荻笑得更加灿烂了,“真好啊,我也能拥有这么美好的名字。”
“我们俩就像平行线,原本一辈子都不会交汇到一起。但是我运气太好了,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你朝我走过来,帅气地掀倒孩子们,把外套罩在我身上。在我心里那一刻,你是无比特殊的存在。而我今天也能拥有你的名字了,仿佛我成为了你。”
“说什么话呢。”白山茶擦着泪水,“我遇见你才是幸运呢,我发誓我这辈子都很难能够遇见一个让我觉得如此相性的人。你聪明、漂亮,我非常愿意和你做朋友。”
“真的吗?哈哈哈。”盼荻垂下眸子,如同最开始的那般羞赧。
可是这次眼神中没有了羞赧和惊慌,反而是一片平静。
白山茶不想拖下去,这里不安全,变故随时出现。得趁着变故到来之前,把盼荻转移走。
她尝试着往盼荻靠近,而盼荻垂着眸子,一动不动。
要靠近了,她想够到盼荻的手。
一瞬间,盼荻抬起枪。
保镖们瞬间扑上前,挡住白山茶,把枪口对准盼荻,就要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
白山茶身子一震,把保镖推开,大吼着,“不准朝她开枪!”
事实上,没有人朝她开枪。
盼荻的枪口对准自己的脖子——
手枪再次掉落在地上,躺在血泊中。
盼荻跪在地上,头低垂着,仿佛一个忏悔者,在忏悔自己的原罪。
……
“你的姐姐被关在监狱里,跟一群疯子在一起,妈妈给院长写信,说我对你们充满敌意……这份残忍从何而来?他们用什么方法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注1】
“血从他的伤口涌出,染红了床单和地板。苔丝看着他的尸体,没有一丝悔意或同情。她只觉得一种解脱和平静。”【注2】
【注1】:出自《卡密儿·克劳岱尔》
【注2】:出自《德伯家的苔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