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几个小时过后,白云溪才从一阵阵抽搐中醒来。刚刚恢复意识,剧烈的疼痛就沿着神经传递到大脑,而在这疼痛中,白云溪也做了一个孩子会做的事——哭泣。因痛苦与恐惧而哭泣。他不明白为何会感到如此剧烈的疼痛,更不懂为何要受到这样的对待。他只想回家,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在里面呆着,永远永远。
教书先生的教学被哭声打断,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白云溪,厌恶的感觉丝毫不减。打开房门,他把白云溪拖到门外,扔到门口,接着关上房门,将哭泣的男孩留在门外。到了中午,乔婴赶来接白云溪回去时,她看见了白云溪肿胀的手和被打出血痕的后背,以及那一双失去神采,哭干了泪的眼睛。她抿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将白云溪带回房中。那一夜,大公子的寝室中,有一位侍女整整跪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伤药和一封写给教书先生的手信。
养好了伤后,乔婴带着白云溪再度来到学堂,并把白峰回的手信交给了教书先生。白云溪再次跟着上课,教书先生不再刁难他,而是选择无视。至于其他孩子,也大都因为无趣而放弃了欺负他。只是,“野种”、“废物”之类的词语还是经常在他耳边回荡。
日子一天天过去,产子过后的乔婴日渐色衰,再也没有当年的年轻美丽。而白家的大公子白峰回,此时也娶了柳家小姐为妻。而乔婴这个当年曾让他迷恋的侍女,现在已经淡出了他的视野。得宠的侍女重新变成了普通的侍女,大概是这些年用着顺手,白峰回并未刻意找人换掉她,而是继续让她当贴身侍女。白云溪自然也和以前一样,无人在意。
时间流逝,很快四年便匆匆而过。母子二人在狭小的房间中过着清贫的生活,白云溪在学堂中也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些尊重。学习上的刻苦让他与一些专注于学习的孩子有了交流,而与一直欺负他的那个男孩打的一架才让所有人真正看到了他的骨气,只有不再懦弱才能得到尊重。白云溪本应继续学习,然后考取功名。可在他十岁时,未来被永久的改变了。
觉醒之日。当这一天忽然来临时,家族中的不少成员都手足无措。有些人直接拥有了强大了力量,但使用起来却笨手笨脚的。即便如此,他们也有了剥夺他人性命的能力。时任内阁阁臣的白家族长白正铭觉醒了一种沟通星力的能力,随后他就想到让整个家族修行同一种修行法,以此来提高家族影响力。后来这种做法也跟着广为流传,在几年内就传遍了全国上下。不过在当时,这件事最大的影响还是帮助白家找到了一位天才——在觉醒之前就地位很高的大公子白峰回。
白峰回觉醒的能力是血祭。这是一个危险的能力,可以吸收他人的精血乃至姓名作为养料,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被献祭的对象也有着硬性的要求——必须是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异性。这样的要求可以说十分奇怪,但没有人怀疑过白峰回的说法。趁着各大家族与皇室都处于混乱之中,白峰回先是让自己的妻子“消失”,又广为掳掠民女,不断献祭提升修为。修炼白家的《观星》修行法后,只用几日,白峰回就成功与一颗星辰建立了联系。并且由于自身能力与法力的属性,星力产生了异变,血红的星力降临身体。让他变得更加残忍无情。通过与星力的沟通他发现,献祭的祭品最好是曾诞下自己血脉的异性,这样效果会更好。曾经献祭妻子时,白峰回就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现在,他更是想到了一个被自己遗忘已久的人——乔婴。
雷雨交加的清晨,白峰回推开了乔婴寝室的大门。他的手上还残存着鲜血,这是他罪孽的证明,是这些日子疯狂献祭后洗不去的血腥。乔婴惶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曾将自己抛弃的男人,现在,他的眼中只剩下野心与欲求。他渴望力量,他要执掌这个家族,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而现在,他要取走一个侍女低贱的生命,如此轻松,如此简单。
“公子,您……”乔婴低下头,看着白峰回那满是血污的身体。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自己一定会赶紧去取来新衣服为公子换下。可现在,时过境迁。不只是自己早已失去宠爱,重新成为普通的侍女——不,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侍女,只是曾异想天开罢了。到了现在,世界都已经天翻地覆,自己这种小人物又能改变什么?
“公子,我为您换身衣服吧。”乔婴的声音如此温柔,就像当年一样。白峰回忽然感到一阵恍惚。那已经是十年前了,自己还沉溺于和这个温柔可爱的侍女的甜蜜之中,而现在他已经为了力量不择手段,正欲将眼前的人送上刑场献祭。“不用了。跟我走吧,之前你曾说过会为我献出一切,现在,到了你奉献的时候了。”白峰回甩开救援的回忆,赤红的眼眸无情的扫过眼前的乔婴。红颜一朝成枯骨,血祭命石人为峰。现在他在意的,只有自己了。
“公子,你变了。”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乔婴变得轻松而释然。人总是习惯幻想昨日,因为昨日确实有各种美好。遗忘总是从缺点开始,所以即使那些美好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但岁月的流逝却将这些缺憾自行补足,于是到了记忆里,那段日子就成了完美的时光。乔婴当然幻想过,她幻想过能和白峰回一起,组成家庭,和儿子白云溪一起幸福的生活。她幻想自己可以摆脱这个“低贱的侍女”的身份,成为一个可以被爱护的女子。但她心中的人,永远不会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幻想始终止步于幻想,一切成空。
“哈哈哈哈,我,我变了吗?”白峰回觉得可笑,这是他这些日子来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乔婴啊乔婴,你不但没认清自己,也没有认清我啊。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曾真心爱你?无论何时,你都只是一个侍女,是我年轻之时的玩物罢了。有了感情,你也只是感情方面的玩物。我是白家的大公子,我娶的女人必须与我身份相称,但她也只是高等一点的玩物,是家族与家族之间利益交换的工具,现在,他也成了我的祭品。权力,我从头到尾都在追求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能幼稚到连这都发现不了呢?”说完这些,白峰回用浮空御物之术抓起乔婴道:“好了,你该上路了。”
“不许伤害我母亲!”十岁的白云溪终于再也忍不住,径自冲了上去。这些年他知道了,面对欺辱不能无动于衷,任人宰割。
可他还没有学到,没有力量的人去抗争,这叫以卵击石,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