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痛苦,可看到他即将要死在这场虐杀中,她还是犹豫了。
她泪眼朦胧看着他,他满身是血半跪在台上回望着她,如同当年他为她而战那一日,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下面的人听到她的命令便也真的停了下来,不再围攻虐杀,可外面向外奔逃的声音犹未绝,一切似乎好像不似袁贺秋所说。
她心中惊讶,缓缓回头去看那个人,而她身后的人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坐姿,仿佛在梦中一般,毫无动作。
她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台上,不曾注意身边人,她心上生出一丝不安,看着那个像是睡着了的人缓缓移过去,心中那个恐怖的猜想渐渐笼罩。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三哥哥。”
对面的人并无半分声响,她还是不死心,又增大声音唤了一声,“袁贺秋。”
她慌了,踉跄几步爬向他身边,伸手想去唤他,可他的身子毫无控制向她倒过来压在她身上。
“袁贺秋,袁贺秋。”,无论她怎么摇晃,怎么大声呼唤,身边的人就是沉默不答。
“来人,来人,快来人”,她惊恐地呼唤帮手,可随身的将领探了鼻息就伏跪在旁。
谢毓晚气急了,她控制不住地推了那将领一把要他去取药,可那人却跪在一旁,叫她节哀。
她擦擦眼泪,没关系的,没人帮她也可以,她以金针锁住他的心脉,给她时间,她一定可以自己去寻药回来救他的。
外面街道传来大军冲杀的声音,黎国的南府兵入城了,今日从来不是对赌是释放百姓,而是他已经决定放弃了。
大门处传来巨大的倒塌声响,黎国的士兵鱼贯而入列阵以待,江回被人指引,一入城便径直来寻赵洵,果真一入戏楼便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赵洵。
可王爷放心不下的只是上面那个此时已经慌了神的王妃,她不走,他怎肯离去。
江回上前去一眼便断定袁贺秋已经气绝,可谢毓晚手忙脚乱还想帮他护住心脉,谁也不敢上前。
他控制着谢毓晚的身体,“袁公子已经去了,王妃,你醒醒,不要再折腾他了。”
谢毓晚双目猩红,一把推开他,“你闭嘴,你滚开,滚开。”
江回被她震慑住,不敢再上前,随后而来的将领却将她扶着正视自己,将信递到她面前。
“谢姐姐,表哥他早已做出决定了,今日出降是他吩咐我去的;他说他本该六年前就跟谢大哥一起死在这里了,你跟他说过为他和百姓安宁而来,那这些南楚将士便全托付给你了。”
“谢姐姐,表哥说他了无遗憾了,今日这戏你叫停便停,请你坦然替大家好好活下去。”
谢晚看着那信封之上的‘晚妹亲启’四个字便颤抖不已,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他十岁便习得那手字,一直骄傲不已,如今最后一见,居然是给她的绝笔信。
她颤颤巍巍接过,颗颗泪珠滴落在上晕开,她委屈、难过,为什么都那么狠心对她,替她做决定,“他们为什么都说疼爱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保重自己。”
泪珠一颗颗砸在信纸上晕开,她无力,她心中堵塞,她来了好像改变了些什么,可她最想带走的那个人却还是坚定的将自己留在了这里,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唐泽想起从黎、楚之战开始到退守西南道这些年,他昔日亲近的师友一一离他而去,似乎这些就是每个人的命运。
她将信捂在自己心口,委屈、不甘齐涌上来,随即哀嚎出来。
毓晚吾妹,希望你展信之时,心中已无悲伤;我因昔日美好陷入梦魇,所以一路行至此路;但是战争必败,我必不会活,这是我预设的结局,其余之人不过殉葬而已,可我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一路下来我生了恻隐之心,所以我给了十日时间,我跟天命在赌,赌这世上唯一舍不得的你会不会来到祁川城,自你到城下之日,我便知上天之意。
南楚将士中大多以为这是为故国而战,是我骗了他们,做下许多错事,如今上天既然做了选择让我失败,我达不成他们的心愿,唯有以死谢罪以保全大家活着,一切都是我的因果,不必替我难过。
晚妹妹,你有绝世医术,能为这世上很多人不能为之事,你要多为自己选择,今日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日后你都要坦然向前,替你兄长,替我,替所有人往前走。
我已在这世上过了六年,但我的心从未跟上,心死之人、难存于世,请你谅解,晚妹妹,来世相见,愿你今后常安,常安。
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