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我赵大虎脚板子起兵,赤脚上战场,踏白军不许有怂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敢拖后腿,老子将他塞回娘胎!”
“赵士俊,快快快!骑兵压上去,娘们似的磨磨唧唧老子撤了你的军使!”
起伏不定的矮丘陵之间,踏白军步兵举着火把,背着铠甲狂奔。
几条火龙蜿蜒曲折,如同蓝屏时代的贪吃蛇一般,向远处延伸。
深夜急行军,前面开路的骑兵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速度不如白昼十分一,难怪赵大虎发飙。
为了达到隐匿行踪的目的,踏白军天黑后才发兵,黎明前必须抵达寿阳县。
孟县距离寿阳县直线距离八十里,战马变驼马,大部分踏白骑兵与步兵、弓弩手、震天雷手一道跑步行军。
军令是死令,士兵们不能掉队也不敢掉队,接近零度的恶劣环境,掉队在旷野意味着死亡。
赵大虎伤愈,可一条右臂再也抓不牢兵器,算是报废了。
他狂练左臂,直到一根铁锏舞得呼呼生风。
一生要强,他绝不允许自己躲在后方吃空饷。
踏白军是西军的荣耀,待范二回归,他便永远不能带领这支无比眷恋的英雄部队了。
沈放给了他一个秘密任务,等军队开至野外,跑到半道了,他才将任务告知三千踏白。
并非是信不过自家兄弟。
按照沈放的意思,置之死地而后生,把士兵带到悬崖边背水一战,才有可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橘红色的火龙明明灭灭,带着踏白军踏出平定军谷地,完成对金军致命一击的使命,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远在二百里之外的井陉道上,从圣泉寺军营开出的骑兵队同样在黑暗中缓慢出征。
同样为达成隐秘行军的目的,游奕军只在队伍最前端亮火把。
侯勇,此前在冶水桥头独自鏖战,遍体鳞伤也不退一步,为的是等种师闵过河,结果等来的是噩耗。
从此,侯勇性情大变,沉默寡言。
这次,侯勇主动向沈放请战,请求扮演当初偷袭承天寨沈放扮演的角色,独自一人混入寿阳县,为进攻的军队赚开城门。
沈放同意了。
他活在种师闵的光环下,也活在种师闵的阴影下。也许通货这样的方式,能唤起他作为种师闵养子当有的气概。
黑夜沉沉。
沈放又一次将自己,以及西军的命运押上了赌桌。
“制置使,前面一道山岗便是杀熊岭了。”廖宏指着道旁一座黑漆漆,突兀耸立的山岚。
“廖宏,不要有负担,种相公生之为国,死得其所。他做了臣子该做的一切。”沈放安慰道。
“可是,种相公死得不值啊!”
“为何不值?”
“相公忠肝义胆,也深谋远虑,本来出兵山西该打胜仗的,却白白送了性命。”
黑夜中看不清廖宏的表情,可话语中不甘与不满溢于言表。
沈放没有应答,此时任何的解释都显苍白,他自己何尝不是从心底里瞧不起赵宋,排斥被赵宋统治。
“制置使,要不,咱们西军单干吧?”廖宏突然没有预兆的说出一句。
“什么?单干?”沈放还是想确认一番。
“你别惊讶,弟兄们都有眼,瞧的清楚,想得明白。朝廷从未给西军下过任何军令,西军也没想接受朝廷任何军令。”
“从那天马扩之言激起众怒,末将算彻底瞧清楚了,将士们不愿意当禁军,也不想像禁军一般窝囊打仗。”
“朝廷给咱们军人什么了?除了低人一等之外只剩羞辱,像种师中相公一般的羞辱。”
沈放叹息道:“廖宏,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百姓。井陉道百姓越多,我越是不能割舍,身上担子也越重。”
“末将早看出来了,他康王开大元帅府,却只顾着逃命,将军队和仓粮搬运一空,而你却将百姓全部带回来。”
“去年,末将随两位种相公入京勤王,真叫一个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