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向西一侧的土围已打造成夯土城墙,从山边一直修至棉蔓河边。
护城河又宽又深,结冰的河床上露出密集而又错乱的木尖,骑兵见了也胆寒。
金军若是从寿阳县方向攻来,没有大型器械,休想越过这道屏障。
可是现在的局面是,金军轻易便从平定军以南的便道突入了平定军谷地,这座坚固的军营顿时成了马奇若防线,华而不实。
此前在谷地里修建的一些寨子,多为屯兵练兵而设,抵挡不了大队金骑的冲击。
若是金军也发现了这个短板,从平定军静阳寨方向大队突入平定军谷地,那平定军、圣泉寺军营、孟县之间的联系将彻底中断。
甚至承天寨也要面临冲击。
承天寨一段两河汇集,地势更为开阔,从九月开始修筑的城墙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工。
沈放极为苦恼。
军械、粮草、兵员消耗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金军攻城略地以抢劫为本,大量的粮食、人口被他们获得,成为战争的助力。
而西军第一次出击金军占领的城池寿阳县,收获微乎其微,除了百余匹完好无损的战马之外,就剩几百石粮食和为数不多的马匹干料。
此消彼长,如此消耗下去,定会出现大问题。
若是采用游击战术,派出小规模的军队夜袭金军,刚开始或许能奏效。但是偷袭多几次,傻子也会长记性了。
不得不说,人要开始患得患失,顾虑家里的瓶瓶罐罐之后,决策力和行动力都双双下降。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出军队至平定军,先消灭平定军城外的数千金骑。
可是,这意味着又是一场血战。
今晚是汉人的除夕夜,军营中游奕军与虎卫军将士破例开了酒禁,杀猪宰羊,还有战斗中割回来的马肉,架在篝火堆上炙烤,满营飘香。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哉!
军汉们除了打仗就剩吃喝睡,能有如此短暂的欢愉,已是幸事。
可是自己能和他们一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么?
“头儿?想什么呢?”
身后有人问候。
沈放扭头,见是黄胜与廖宏二人。
廖宏手里拎着一个红泥坛子,里面盛的是太原名酒玉液。
黄胜笑吟吟道:“头儿,不来两口?想刘小娘子了么?”
沈放满怀思绪,理之不断,干脆接过廖宏手里的酒坛子,仰起头来猛灌一大口。
温润微甜的玉液从喉咙一直流至胃中,酒带来的味蕾刺激顿时将心中的焦愁浇了不少。
沈放兴头上来,又是猛灌一口。
黄胜依然笑吟吟的。
“头儿,弟兄们随你征战多时,其实你不说,大伙儿都晓得你心里的焦虑。”
沈放望了黄胜一眼,眼神有些迷离。
“头儿,你说咋们拼死拼活,最终换来的会是什么?”黄胜又问。
沈放终于摇头叹息:“我也不敢断言会给弟兄们带来什么,但是如果不战斗,我知道会失去什么。”
“你说,会失去什么?”
“失去的是未来,持续百余年的屈辱。你我的子孙将被这屈辱包裹,动弹不得。”
“你是说,大宋将会回到五代十国之乱?”
沈放抹了一把脸,将眼中渗出的东西悄然抹去,道:“会不会天知道!我只知道大宋的天该改改了,苦难的百姓不能再承受百年之辱。”
廖宏与黄胜同时将手搭在沈放的肩膀上,廖宏深情道:“头儿,弟兄们都随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承受万世唾骂,都一心随你。”
沈放狡黠一笑:“真的?”
“那还有假!”黄胜与廖宏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行,明天,待赵大虎回归,咱们给金军再演一出暗度陈仓。”
黄胜眼睛雪亮,道:“哦,头儿你有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