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为了获取你的原谅，阿诺德女士准备了很多，但我个人猜测，这并不包含一亿金币。”

普席琳语气难得变得柔和，她没有询问苏河想要一亿金币做什么，也没有质问他是否是生气才提出这么一个不可能的条件，而是将话题拉回她预先准备的方向。

“我的原谅无关紧要，我比较想看见，你们获取歌莉娅的原谅，还有迪克，弗兰克，艾利，查尔斯……的原谅。”

那是在第一贤者怒火下死去之人的名字。

“我们可以尝试复活歌莉娅。其他人，我可以教你将它们变成你的‘自性灵偶’。”

普席琳给出了一个让苏河极为意外的回复。

他原以为，这位女士会隐怒离去，不会理会这种荒唐的慈悲，毕竟让死人复活是不可能的。

通常意义上这是一种挑衅，就像上辈子那一句上帝笑话一样：原谅你是上帝的责任，我的责任是送你去见上帝。

“为什么其他人不能复活？不……你们竟然能复活歌莉娅？”

苏河感觉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

于此同时，他听到了笑声，那是熟悉的、来自书女士的笑声：“逐神者还真是……”

她似乎在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但那句话却没有说完。苏河感觉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逐神者究竟是怎样。

“你在‘我教堂’内看见了天使蒙博纳尔，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注意到，祂其实是歌莉娅的母亲。”

我教堂？天使蒙博纳尔？

苏河咀嚼着这两个古怪的名字，回忆起了那扇金属巨门，那被极夜的魔法师包围的破损教堂，以及那个悬吊于教堂前厅的巨人女士。

“不，歌莉娅说她是齐尔璃王国人，家里从事矿业。”苏河立即回想起了歌莉娅自己说过的话语，那是在进入人躯工厂前。

“那是我们替她编造的身份。”普席琳女士似乎早有预料。

她很轻松就拿回了对话的主导权：

“在她复活之后，我们依然希望，你能在她面前保守这个秘密，这对她来说是非常残忍的真相，或许她依然没有准备好。”

苏河没有太大情绪变化，比起歌莉娅的死与活，他其实对复活本身、以及复活手段的真假更感兴趣，至于歌莉娅，反而不太能引起情绪波动了。这或许是“吞吃”幻觉后的副作用。

他不知道“复活”和“歌莉娅是天使遗嗣”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普席琳女士跳过了这一环的解释，但他也并没有太在意原理，这件事本身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还是很难相信死人能复活，即便在所有神的描述中，也找不到对应权柄，你是否会用幻觉骗我？”

苏河理智分析道。

母神有死亡天使，有新生天使，即便如此，祂也没有“复活天使”。

然而，这只是他以为的理智，隐约间，他似乎又听到了书女士的叹气声。

他不知道她为何叹气，总不可能是指着他的脑袋骂“笨蛋”吧？

“我从未欺骗过你，阿诺德也是，歌莉娅……可能与你开过一些小小的玩笑，但那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谎言。”普席琳说的很是坚定。

不，在降世容器这件事上，你们骗了我。

他刚打算开口，又感觉不对。

他能揭穿这个谎言，和书女士有极大的联系，如果没有书女士的提醒，事情的走向虽然不会有大的变化，但他知道真相的顺序，与面对逐神者众人的心态，会有些许不同。

没有书女士提醒，他不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秘密来自安娜口中”是谎言，而他目前依然没有使用阿诺德女士为他安排的那三个过去的关键词。

虽然那个魔法他已经使用过了，并且获得阿诺德此前谋划的部分信息，但这件事，逐神者们不一定知道。

苏河排除了情绪干扰，智力重新占领了高地。

我应该将书女士作为暂时不翻开的底牌，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事事都想着寻求帮助。

你们要骗我，我可以先看看你们到底打算怎么骗，不急着揭穿。

揭穿，或许会让她们的骗，变得更加精妙细致；又或许会让普席琳女士急眼，最后谈崩。

自己现在处于弱势方，就佯装相信，反而能获取更多主动权，也能降低对方的防备心，做出进一步的试探。

这一次，书女士反而没有出声，又恢复了寂静，就仿佛在赞许点头一般。

“给我一个手段，验证你们复活的歌莉娅是真实的手段。”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观看她复活的全过程。”普席琳露出微笑：

“这当然可以，我本就要教你【自性灵偶】的原理，我们还指望你成为最伟大的幻术师呢。”

苏河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普席琳时，感觉对方是那种大部分时候都在说实话，但是关键地方坑你一手的老狐狸。

而现在，他依然有这种感觉，甚至更为强烈了。

很难说，这是心理阴影……

……还是直抵答案的天才。

可是，我找不出，至少是暂时找不出她在哪里撒谎了。

今天的她，好像确实诚恳。

苏河微微闭眼，又仔细思考起每一个细节，但似乎是缺失了某个关键信息，他并未觉得刚才普席琳女士的话语有什么不妥。

或许，可以在闲暇时，请教一下书女士，问一问她刚才究竟察觉到了什么，她平时一直很安静的。

“我听说，阿诺德女士在首都有豪华庄园和城堡，我能去见识见识吗？”

他将所有疑问暂时压下，露出了笑容。

首都，是一件巨大的魔法机器，缓慢运转。

王国副相的小儿子，奎恩·拉尼亚，最近几日心情很差。

他原本做足了准备，打算在初级魔法师考试上大放异彩，为家族、为父亲、为他自己争夺荣耀，为此，他甚至故意拖延了六个月，准备极为充分后才参加初级魔法师考试。

按照家庭教师的说法，他的状态通过中级魔法师考试都不成问题。

但是，他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玩弄了。

连战斗都没有发生！

他在赛场上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王国副相，勒让德·拉尼亚，直接黑着脸退场了。

之后，就连责罚都没有，显然，父亲是极度失望的。

“或许，只是他太忙了。”

青年蜷缩在卧室地毯上，安慰自己道，最近一两日，王国有不少大事发生。

第一贤者死在了齐尔璃王国，乌米兰冰川之下的古代遗迹，还有邪恶组织劫持了初等魔法师考试阵法……父亲大人一定只是太忙碌。

以往，他害怕被责罚，害怕面对父亲的愤怒。但此时，他反而更情愿父亲冲入门中，怒斥他的傲慢与愚笨。可是，只有寂静。

“算了，反正我也只是他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说不定老东西还有不为人知的野生儿子。”

他骂了一句，重新打起精神，走出卧室门。

自己的未来，也不是非要指望父亲的垂怜！

他还有一个大秘密，去年，他就加入了一个神秘的魔法师隐秘组织！

那是一个至少拥有两名圣者、三名大魔导师的超级组织，哪怕只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年轻少女，都拥有足以比肩大魔导师的战斗实力，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拥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精神魔法。

而之前，引自己入会的那位神秘老太太，就承诺：

只要他捐赠两千金币，并在这一次初等魔法师考试中用特定的法器稍微窃走一些阵法核心密钥，他就能获得入门那种精神魔法的咒语！

“等一下，这件事该不会跟那天阵法被劫持事件有关吧？算了，无所谓了，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他安慰了自己一下，没有让管家准备马车，反而走向道路尽头的魔法马车租赁行，匿名租了一辆六轮双门豪华魔法驱动车厢，朝南侧郊区驶去。

到了雪松路附近后，他转而下车步行，没有直奔着目的地，反而在街道上绕圈子，哪怕这里全是宽阔庄园，道路上基本空荡无人。这是必要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