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感觉事态似乎出现了少许变化,就好像历史中一直隐藏着的某块幕布,即将要揭开。
“老师,祂说的是真的?”
真的有能让我自性灵偶全部崩散的真相?
“母神把你当普通逐神者对付了,那个真相对一般的自幻之路者有用,但对你,应当影响不大。”加百伦一边思索一边答道:
“因为,你选择了‘吃掉’,而不是‘消散’。”
“歌莉娅……”苏河极为聪明,听到吃掉二字,顿时念出了那个名字。
他顿时想起此前种种见闻:加百伦使用的魔法,从来就没有“效果消失百分之五十”这种情况发生。
自性灵偶能骗过魔法的响应者,为什么祈求三十天的窥探,却只有一半效果?自己此前一直找不到解释,而现在,答案似乎明了,因为那时候,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歌莉娅·莫尔同时接收了魔法的反馈。
“这就是你一直捏在手里的牌?这就是母神钳制我所做的准备?
“你们真以为我在乎歌莉娅?”
他近乎要笑出眼泪。
他伸出手,召唤出火焰,原本最为擅长的血红火星不再呈现,转而捏起一枚白色光焰,就像一片美丽的雪花:
“天使先生,恭喜你,你将用你的生命,为母神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活着的人也能成为自性灵偶。感谢你的告知。之后多托利安家族的人、你的天使同僚,都会感谢你的。”
感谢你让我变得更强,他们死的时候能更痛快点。
苏河的心境,根本不会被这些东西影响。
歌莉娅活着,那挺好的,所以呢?
自性灵偶活人也能造,那更好了,然后呢?
母神就期待我思绪崩溃?大哭大闹?上吊自杀?
做祂的梦去。
加百伦身形稳固无比,毫无影响,苏河戏谑的神色也是一样。
书女士的欣慰叹息声响在了苏河耳边:“果然,逐神者们走的路不太对,难怪这么多年过去……”
同样是禁术,同样是登神之阶,同样是人要成神。白尾狐、薇薇安、第一月亮受到的围猎,和逐神者受到的围猎比起来,完全不在同一个层级。
部分神甚至干脆对逐神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繁育天使见情况更糟,竟浑身蜷缩起来,身躯不断缩小,想要回归婴孩,回归虚无。
祂要逃。
加百伦单手压下,恐怖光柱瞬间立地而起,吞噬了这位天使。
西索也冲上前去,谨慎靠近,伺机待发。
这边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除非母神不顾一切直接神降,其余情况加百伦都能应对。
苏河望向宝箱上坐着的费诺拉。
现在的她并不自由,左手手臂上有十三道光环,牢固锁住那张联结第二月亮的巨嘴,让祂无法开口;额头,脖颈处分别有两道光环,锁住了灵性与命运。
但她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目光有些失神。
“费诺拉女士,我其实以为,我们的对话会更友好,更隐秘些。”
苏河也坐下来,在这乱局之中,在圣者们都避之不及,不敢再看热闹的战局旁边,与费诺拉交谈起来。
“我会履行之前的承诺。”她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等待神谕。”苏河笑了两声。
“……祂之前没告诉我祂近乎能完全操控我的身体。”
费诺拉抬头望天,似乎是要寻找那一轮较小的月亮,但左右扫视,却找不到。
只看见群星飞速环绕着第一月亮,像是撕咬,像是分割。
而月光深红更甚,如同血色。
顿了片刻,她缓慢讲述道:
“书接上回,
“有一位医生心想,既然只能卖药,那她可以卖一些能让镇民变多的药,更多生育,这样她就能比别的医生赚得更多。
“这在其他医生看来,是可以忍受的,毕竟镇民总数变多,虽然喜欢她的镇民变多了,但总体的收益也变多了,大家都没有吃亏。
“不过随着时间发展,她的顾客数量增长比其他人更快,最后几乎变得和其他所有医生加起来一样多。后来,她想到,或许可以提高镇民的‘质量’,让他们一生中能消费更多药品,于是她悄然翻阅历史,找到了此前那位卖药者遗留的智慧,稍加改造后,送给了喜欢她的镇民。
“于是她的镇民开始高效获得更多知识,但出于一些每个人都知道的原因,知识全部流向了高位者,而不是潜力更大者,相反,那些潜力更大者反而大量早夭。”
【500~430】
她用手指在宝箱表面写下隐形的数字。
“这个行动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反而让她受到了巨大损失,因为那段时间里,其他医生很有默契地联合起来,放任了某一场,灾难?不,流行病的到来,对,就是流行病。
“就叫它‘星星瘟疫’如何?其他医生的老顾客都很强壮,也得到了星星瘟疫的预警与应对策略。
“而顾客最多的她,遭受了最大的损失。此前所有努力,为其他医生做了嫁衣。但她怪不了任何医生,因为他们只是放任,而没有主动做任何事。追根溯源,是她自己研发的药有问题,是镇民们使用药的方式有问题,是她的镇民们变得弱小了,而她也放任了这一切发生。”
北陆变成新北陆的故事啊,原来其中原委是这样的。
苏河听得津津有味。
星星瘟疫?群星灾变?
梦吞噬了星空的尸体……
同一件事的不同描述,似乎蕴含着难言的矛盾。
星空是这个世界已经死去的古神尸体,却会引发灾难,为什么?
天上那些神打生打死,究竟在打什么?
第一月亮宁愿冒如此风险,也要追寻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苏河明白,如果自己要当好棋盘,这些答案无论多危险、多惹人忌讳,都必须得知晓。
自己当然可以从神的反应、从神的行动来直接推敲祂们的策略与目的,从而制定应对方案,来博弈、敲诈、斗争。
但那始终隔了一层。
“故事讲到这里,我必须要停一停,因为接下来要讲的,你能很轻易从当前的历史文献记载中找到有联系的内容。”
费诺拉摘下单片眼镜,用袖子做无意义的擦拭,似乎只是在缓解紧张情绪:
“而我现在无法确认哪些该讲,哪些不该讲,有些事情,或许对你无用,但却又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现在没有办法主动规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