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月亮如苏河所要求的那般，响应了这个魔法。

指尖前，近两米圆柱范围内的所有事物瞬间消融、毁灭。

包含了安娜，也包含了繁育天使。

苏河冒险靠近，便是为了让第二月亮的响应能正好将两人一同包裹。

效果依然与此前一致，无可阻拦的湮灭，无论她是人，还是即将成神的人，都无区别。

“厉害啊，竟然真能请动……但这又如何呢？”

开口的，是光明恩泽教堂未离开的一位修女。

她摘下头巾，脸上露出与安娜相似的露齿笑容：

“你杀过我不止一次了，不是么，再杀多我一次如何？

“杀掉这个修女，再杀掉我在南方的数十万躯体，再杀掉我藏起来的那些躯体。

“你要是觉得杀起来麻烦，可以把天上的神全请下来，一起共享盛宴。”

她抬起双手，毫无顾忌地望向夜空，神色无恐惧，无忧愁，无愤怒。

只有傲慢。

苏河缓缓收回手，神色无比凝重。

刚才安娜“出生”之后，明明没有任何使用魔法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时候夺舍了附近无辜之人？

“她现在，就是知识呈现魔法本身，是魔法的响应者而非祈求者，自然是随她意愿响应，随她意愿释放。”加百伦解释了一句。

苏河回敬了安娜一句：“至少，毁了你两个看上去就很强的躯体。”

刚才那一击并非毫无作用。倘若放任安娜全力施为，以她刚才那具“奇迹”身躯，和繁育天使身躯的能力，整个白特兰港最多十分钟就会完全沦陷。

现在她只有弱小身躯，依然可能以一己制造灾难，但速度会慢无数倍。

可是，如果安娜刚才所说为真，南边真的已经有几十万个安娜，那她们中必然还有强大者，否则数量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恐怖膨胀。

看见安娜同化麦谷圣者时，苏河就已经有了类似担心，可谁能想到，只不过一天多过去，就成真了。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母神竟然真的在推动这种发展。

“是啊，少了两个身躯真是可惜，只有你来亲自补偿了。”

安娜-修女，望向苏河。

那只是一具初级魔法师的身躯，眼中眸光却异常明亮。

她动手了。

加百伦顺势微微抬手。炽白光幕亮起，阻隔了安娜的视线，同时，她想要施加在苏河身上的知识呈现魔法发生了少许偏移，作用于了幻觉加百伦身上。

而知识呈现对幻觉自然是无效的。

“这……”

为什么加百伦能承接本应我承受的魔法……这是合理的，自性灵偶本身就具有欺骗“魔法响应者”的效果，而现在安娜是响应者了。

想清这一点后，苏河对自身安危的忧虑顿时减少，能更专注于思考如何对付安娜了。

“我不相信母神的最终目的就是培养出一个新神，母神不可能将事情依赖于安娜的忠诚；我也不相信安娜成神之后会唯母神之命是从，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他此前就推演过，如果自己在所谓母神或者其他神的帮助下追寻自性，会是什么结果。最终的极大利益，必然被那些神攫取，否则祂们不会有前期帮忙的动机。

在自己身上是这样，在安娜身上也不会例外。

“你不是说，神们不会允许人成神么？”苏河望向费诺拉。

“医生们本质上不愿意和镇民接触，因为这会使他们染病，倘若他们内部并不团结，那么染病就是极大的风险。他们深知彼此的凶恶。”

费诺拉解释了一句。

人性，对神而言，是一种污染。苏河想起了书中的话。

“并且，她很难杀。”费诺拉思考片刻后又补充道：“说不定母神就在某个节点等待着。神里边，应该是没有爱当出头鸟的。”

然而，费诺拉的说法却被驳斥了。

“不难杀。”说出这三个字的，竟然是加百伦。

“老师？”苏河愕然抬头。

加百伦竟有办法么？

可是，我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从一开始歌莉娅杀掉第一个安娜时，再到普席琳女士抓住第二个安娜，再到自己在枯松果镇亲手杀死第三个安娜……我对上安娜，从没输过，但也从没赢过。

“两种办法。

“第一种是，把全盛时期的阿诺德请过来帮忙。”

老人没有提到自性灵偶的有关描述，只说了“请”，但实际意思就是让苏河现在造出第二个自性灵偶，年轻时的阿诺德。

“第二种是……”加百伦似乎有所犹豫：“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枚眼睛么？那是原本是我的私心。”

私心？等一下，什么私心？

你为什么会有私心？

苏河整个人如遭雷击，几乎都无暇顾及安娜的威胁。

“留在奎恩身上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幻觉，而是

“【独属于你的历史】

“在那个历史里，加百伦活着，那段独立于真实历史的历史，是你制造我的基础，是你给你自己施加的心理暗示。

“倘若某一日，你能用那段历史覆盖整个真实世界，那我就会真正独立于你。

“这便是加百伦的研究，这便是加百伦对自性的理解。”

一旁，费诺拉已经恐慌站起，捂住了她自己的耳朵，眼神畏惧望着高空。

不仅如此，她还恐惧望着苏河。

一位优雅的女士，位高权重的贤者，虽然身上戴着封禁，袖子衣袍被撕裂，也很难想象她会露出此种卑微神态，就像恐惧大猫的小老鼠一般。

而苏河的震惊，完全不下于费诺拉。

独属于我的历史……

用那段历史，覆盖整个真实世界……

疯了，这一切简直疯了！

他顿时想起，加百伦之前还说什么“骗局就是为揭穿那一刻准备的”，他还以为这是对他苏河说的，结果那是加百伦幻觉对他自己说的。

用加百伦未死的历史，覆盖其余所有真实历史，那加百伦的自性灵偶就能独立于我。

而那近乎意味着，自己施加在奎恩身上的“幻觉”，要覆盖整个世界！

“将安娜拉入独属于你的历史，你能完全操控她，让她活在你的历史里。这就是第二种方法。”

加百伦缓慢说完。

这便是加百伦在“我教堂”中的研究！

这就是他想要自行成神的底气。

“这一次，你不能全都要，只能选一个。”书女士似乎一直在听，叹了口气，给出了建议：“或者，放弃此时击杀安娜。”

三个选择，一是召唤阿诺德，二是搞出一段“独属于我的历史”，三是放弃。

苏河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至少，你没有瞒我太久。”

他是对加百伦幻觉说的。

那明明就是自己，可是他竟然有着自己不知晓的欲望。

倘若这件事发展到木已成舟时，那自己就是不知不觉走上了加百伦原先走过的路。